卢修永没有看她,他目光沉沉,正望着不远处的院墙发呆,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左州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顺着卢修永的目光看去,只看见那院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枯藤。
“夫君?”左州月伸手拽了拽卢修永的衣袖,轻声唤道。
卢修永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左州月,眼神有些飘忽。
“怎么了?”左州月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卢修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已经很久了,不提也罢。”
说罢,他伸手揽住左州月的肩膀,笑着道:“说好了陪你赏花,我们接着逛吧。”
左州月点点头,却没有再笑,她转头看向卢修永,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但气氛却明显没有之前轻松。左州月不说话,卢修永也沉默着,两人之间,只剩下脚步声在回响。
走过一片院墙,左州月突然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卢修永,语气带着几分犹豫,道:“夫君,你是不是在想她?”
卢修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左州月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左州月的眼睛,正要开口说话——
“夫君,我有些冷了,我们去暖阁坐坐吧?”左州月突然又后悔了,她不想提起宣和郡主,她只想享受这偷来的片刻静谧时光。
于是,她像是突然对暖阁来了兴趣,她转身往暖阁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夫君,我刚刚看见暖阁外的那几株菊花开得很好,等会儿我们过去看看。”
卢修永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顿了顿,道:“好。”
……
……
……
暖阁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左州月解了披风,坐在软榻上,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橘子,一边剥,一边道:“夫君,我刚刚看见暖阁外有几株绿菊,很是难得,等会儿我们去看看。”
“绿菊?”卢修永道,“应该是当初有谁送来的,说是绿菊珍稀,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株。”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当初,母妃也很喜欢绿菊。”
左州月剥橘子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卢修永,却见他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啊,我想起来了,是宣和……”
左州月心里一紧,她捏着橘子的手也不由得用力,橘子被她捏得变形,橘皮里的汁水被挤出来,溅到她手上。
她像是突然惊醒,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橘子掉在茶几上,滚了几圈,又落到地上。
“怎么了?”卢修永回过神来,他看着左州月,“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左州月道。
她低下头,将手里的橘子皮扔进茶几下装废物的小篓子里,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殿下刚刚想说什么?”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卢修永却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摇摇头:“没什么。”
他站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办,不用等我了。”
说着,又转头吩咐侍女:“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左州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沉沉。
她突然感觉好累。
宣和,宣和,这个人,这个名字,在他们二人相处之中,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左州月有时候想,她这辈子,还能摆脱这个阴影吗?
“娘娘……”一旁的苏苏担忧地看着她,“您没事吧?”
左州月已经不想再伪装成没事人的模样,她有些疲倦地开口:“苏苏,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她说着,转头看向苏苏。
苏苏连忙道:“娘娘您别这么想,您现在有正妃之权,王爷独宠你一人,谁能说您失败?”
“独宠?”左州月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一个心里装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对我表现出来的宠爱,不过是对我的补偿罢了,这也能叫独宠?”
“娘娘!”苏苏连忙打断她的话,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娘娘,慎言。”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
左州月闻言,嘲讽地勾起嘴角:“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怕什么?更何况,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她低下头,看着刚刚被橘子汁水溅到的手,声音低沉:“苏苏,我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她声音里带着哽咽。
苏苏心里一酸,她蹲下身,握住左州月的手,低声道:“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是王爷他……”
“苏苏!”突然有人厉声打断她的话。
苏苏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寒梦缓缓走进来:“你们两个怎么抱在一起自怨自艾了?”
“寒梦姐姐?你怎么来了?”苏苏道。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寒梦走过来,她看着左州月,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有些事,不是光努力就够了,您与王爷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一个宣和郡主,这是您无法改变的事实。”
“寒梦!”苏苏听她越说越扎心,忍不住打断她。
左州月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主子。”寒梦在她面前蹲下,她看着左州月的眼睛,“您何必妄自菲薄?是准备放弃了吗?”
左州月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偏圆,眼尾却微微上挑,带着些妩媚,此刻她眼里带着茫然,像是有雾气氤氲,让人忍不住想将雾气抚平:“我……”
“主子。”寒梦打断她,“您当初既然决定了要争,要抢,那么无论如何,您都不应该生出放弃的心思,您别忘了,您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说着,低下头,伏在左州月膝盖上,声音低低的:“主子,您不是一个人,还有奴婢,还有苏苏,我们都会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