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墙面有些斑驳,有的青砖都没了一半,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截口垒在墙壁上方。
司机把车在院子里熄了火,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响起:“先生,到了。”
盛景舟颔首,丢下一句话下了车:“把人叫醒,让他去西面的屋子里睡。”
这方巷子很狭窄,月光照不进巷子,却能照进院子里。
盛鸣被叫醒下车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个民国瓦舍,他脚步一顿,朝院子的围墙看去,才借着月光看清了砌垒围墙的不是瓦片,而是青灰色的石砖。
盛鸣茫然的站在院子里,司机对他指了指西面的屋子。
屋子的门是木门,外面挂着两个铜门环,此时上面正插了一根铁棍,铁棍的一端挂着一个铁锁。
司机上来将门打开,转身把钥匙给了盛鸣。
“先生让你住这里。”
盛鸣手里捏着钥匙,在门前站了很久,才推开了门。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扇木头做的衣柜,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是一张木头方桌,旁边各放了两把椅子,床是那种盛鸣只在手机上见过的、一种叫“炕”的东西,也是青砖垒起来的,中间掏空了一部分。
处处透着复古。
盛鸣鬼使神差的蹲在炕前的那个洞前,凑着脑袋往里看,然后在出来的时候,被蹭了一脸的灰。
里面很黑,什么都没有,光线打不进去,大概烧炕的时候,只能勉强把火和燃料扔进去。
里面有些呛,像是那种常年累积的灰尘的味道,盛鸣被呛了一下,边起身边咳嗽。
他把手里的包扔在床上,转身要去关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盛景舟。
盛鸣满脸灰,还在不停的咳嗽,看见盛景舟顿了一下,随后更剧烈的咳嗽起来。
盛景舟静静的等他咳完,才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没见过,好奇。”
盛鸣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灰,把校服的袖子擦得一片黑,把脸也擦得一片黑。
盛景舟没忍住笑了笑,指了指院子角落的那个水龙头:“那里可以洗脸。”
“哦,你还有什么事吗?”
盛景舟微微靠在门框上,听到他的话,不禁歪了歪脑袋。
“盛鸣,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盛鸣去看盛景舟的表情,对方眉眼淡淡的,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冷意。
淡到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睫毛浓密纤长,遮盖了眼里的情绪,即使在看着盛鸣,盛鸣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
“……谢谢?”
盛鸣试探着说,对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从门框上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电话。”
盛鸣报了一串数字,十秒后,他的手机就响了“支付宝到账 两千元”。
盛景舟把手机放回口袋,朝着盛鸣走来,然后在对方仍然在犯懵的眼神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像顺毛一样。
“嗯,乖。”
随后便走了。走进了北面的屋子里,关上了门。
这里的窗户是纸糊的,木头框架上糊了薄薄一层纸,白炽灯的灯光通过窗户纸透出来,透出一股昏黄的光来。
盛鸣洗了把脸,然后在西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关门,能看见院子的石砖上由北屋透出来的光。
盛鸣盯着那光看了很久,才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被盛皓津抛弃,然后又被盛景舟接手的事实。
好奇幻,他前十五年的经历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年的奇幻。
盛鸣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在空中又挪了半寸,才关了门躺上了床。
第二天,盛鸣被手机的闹钟吵醒,他从床上爬起来,想在盛景舟起床之前离开。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叔叔相处。
盛鸣穿好衣服,边在手机上导航去学校的路,边打开了门。
盛鸣单肩挎着书包,刚打开门,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水龙头旁的盛景舟。
“……”
起夺早?五点?!
对方早已穿戴整齐,深色的西装一丝不苟,正把手放在水流下冲洗着。彼时他的脸上架了一副眼镜,白金色的镜框,架在脸上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清冷感,不食人间烟火。
盛景舟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看,他把水龙头关上,冲着盛鸣笑了笑:“醒了。”
盛鸣脚步一顿,恨不得当场退回去,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僵着步伐走出来,规规矩矩的跟人打了声招呼:“嗯,小叔叔早安。”
盛景舟点点头,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嗯,家里没有做早饭,你上学的路上可以在外面买一点。”
“好。”
盛鸣的位置一直从昨天空到了现在,自从昨天被老师叫走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周海华望着盛鸣的座位愣神,想着盛鸣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讲台上的老师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截粉笔头砸在周海华的头上。
“周海华,认真听课。”
她知道周海华和盛鸣玩的好,也知道盛鸣走了之后,周海华肯定会伤心,但人的一生总是充满各种离别与重逢。
周海华才十七岁,不应该因为一个高中时期玩伴的离去而过度悲伤,以至于忽略正事——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都在望着盛鸣空掉的座位发呆。
周海华被粉笔头砸了一下,才把脑袋扭回来,怔怔地看着黑板却全听不下去。
——我盛哥实在是太惨了,被发现不是真少爷也就算了,现在打个架还要被退学了,更可恨的是,那养了盛哥十几年的盛家居然没有一点念及旧情的意思!
周海华学习本来就不好,心神容易被各种事情勾跑,现如今他身边的人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更学不下去了。
而至于为什么盛鸣直到第一节课上完都还没出现在教室里——
盛鸣举着手机,仰头望着面前三米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