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月照当空,军营里一片寂静。马蹄声响起,带着些急切,哒哒声外能听到泥土被卷起的飞扬声。周灵澈一身宝蓝色锦袍,风尘仆仆从账外打马回来。
看中军账内还亮着,翻身下马,未待飞云卫通报,几步进了侧室书房。云珵还未休息,只着一身雪白中衣,领角处绣着几朵淡雅白梅。正半躺在银色软榻上看书。见卫羡君进来,姿势未变,把书合上看向他道:“送他走了。”
卫羡君找了把离软塌不远的木椅坐下,点了点头。来回一个多时辰,有些口渴。自顾从矮几上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笑看向云珵道:“二哥,你怎么知道是他不是他们?”
“你不知道?”云珵嘴角微微扬起,笑着反问了句。
那日卫羡君也在场,命悬一线,她都未提离开云州半句。可见从军之意不是玩笑,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最后提点她。
卫羡君扬起唇角,确实他也猜到花九天不会轻易跟着周灵澈离开。看云珵心情不错,大胆问道:“二哥不仅不杀她,还有心提点她。我也觉得她不错,不如干脆留她在北府军好了。”
云珵想了想道:“不急,再看看。”转而问道:“关外何人接应?”
“忘月的人,临行前还托我将这份书信交给你。”
卫羡君边回话,边起身递给云珵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二公子亲启,又掏出印信虎符轻放在软塌边的书案上。
云珵接过信微蹙了蹙眉,俊美如玉的脸上有了几分冷然,吩咐道:“回去歇着吧。”
卫羡君转身欲走,踌躇了下,还是问出心中所惑:“二哥,周统领专程为九天而来,你说是不是苏鹤云站队了?”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缘由,让国公府的公子甘愿冒如此风险。况且花九天还说过,她曾开罪过国公府。
云珵听他如此问,细想了下,含笑道:“苏鹤云么——他那个人聪明又高傲,又岂会甘心久居人下。”
卫羡君琢磨了下,觉得这话应是否定的意思,见他不欲多言,行礼退了下去。
云珵坐起身来,将书案上的烛台移近了些,信上内容如下:
花氏,孤女。
父母无名氏,无兄姊,幼年辗转于勾栏为生。
元凤十二年正月,以命救苏鹤云于马下,负伤入林府,后随侍左右。
元凤十六年三月,受京都谣言牵连,护国公欲除之,为其子所救。
四月十二日夜,自离苏府,林相欲除之,为二公子所救。
细查,并无他嫌。
云珵粗略扫过,未曾想到她竟救过苏鹤云的命。视线落在最后一行字上,不禁有些失笑,眸中多了几分赞许的意思。若今日花九天跟着离开,怕是这封信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忘月这个人思虑周全,心思缜密,办事可谓滴水不漏。答应人帮忙,也总能帮到极致。如今递信上来,无非是以他的名义担保,让自己放下戒心,保她无虞。
云珵收了书信,剪了烛火,起身回侧室正对的里室,躺在六柱架子软床上,盘算着该如何招揽忘月。
次日一整天,花九天都和卫铎在营帐内理账,她负责心算笔记,卫铎负责复核。两个人配合默契,渐渐熟络起来。卫铎本就善言,花九天又帮了他的大忙,知她来云州是想从军,歇息间隙,便也不吝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说与她听。
花九天从他口中,知道玄甲军副将沈均私底下外号“冷面将军”,为人行事冰冷无情,不要轻易招惹。北府军的副将还是卫老将军,卫羡君只是统领,不过为了多历练历练,基本这两年来北府军中一应事务都归他统管。云州只有一个主将,之前是大公子,现在是二公子,镇北王早在五年前就交了虎符印信,不管军中事务。
云州军中,不论是玄甲军还是北府军,都是选拔制。下到士兵征募服役入伍,上到参将校尉副将,都需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就连卫羡君、沈均也不例外。其中最难的便是飞云卫的选拔,是云州主将亲自从五行营中挑选,说是万一挑一也不过分。
花九天听他说完,才知自己这条从军之路有多艰难。入新兵营,选拔第一步是先进前锋营。入了前锋营,考核优良者才有机会被挑选入玄甲军和北府军,但此时还没有云州军籍,只有上过战场才算是正式的云州军。
若想更上一步,成为参将或者校尉,必须有战功在身,还需要领将推荐,参与金吾卫的选拔。若想入中军账,还需入五行营接受训练管教,表现突出者才有机会成为统将或者飞云卫。
花九天长叹了口气道:“卫铎大人,我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云州的玄甲军和飞云卫能名声在外了。”卫铎倒是很看好花九天,鼓励她道:“你到时候就努力进前锋营。凭你和统领的交情,保准调你入北府军麾下。”
花九天转头笑看着他,朝卫铎抱拳道:“到时,卫铎大人可要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卫铎很是高兴,连忙应下。
第二日早上,花九天将全部账目数记录好,让卫铎过目,确认无误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花九天坐在营帐内,听着外面鼓声擂动,心下痒痒。她很想去校场看看北府军和玄甲军的风姿,也好奇训练的内容和京都的天策军、虎卫军是否一致,奈何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些不尴不尬。
“现在还早,这里暂时无事,你可以去校场找统领,顺便也熟悉熟悉北府军的训练强度。”卫铎此言正中花九天心中所想。
“我去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统领的近卫,职责便是日日跟在他身边听他差遣。虽是临时的,不过也无妨。”
花九天听他如此说,好像也确有道理。不再想那么多,起身出了营帐,直奔北府军校场。
已近四月底,天气慢慢热起来。灵城大营的校场本就开阔,离大老远就能听到擂鼓喧天,喊声阵阵。待离得近了,花九天才看清是正在练射击,一时来了兴致,往前紧走了几步,想找个视野好点的看台。
待离校场前方的高台近了,花九天顿住脚步。看到上面站着两个人,除了卫羡君,云珵也在。
花九天忍不住看过去,见他一身银色锦袍身形挺拔地立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