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火辉煌,董行书看着自己写的两个名字,却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手掌按在纸张上,整张纸就凭空消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来人。”
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下人立马恭敬地走了进来,低头不去看董行书的书桌,这是入府之后就教的规矩。
“去将修德抬进来。”
“是。”
不一会儿,董修德被两个下人用担架给抬了进来。
他昨天被父亲用教子棒打了一顿,今天连客人都见不了。
“父亲。”
董修德伏在担架上。
董行书眼神示意下,几个下人都退出了屋,并且将门带好。
董行书看了看儿子,说道,“你去写一封信,让柯黯然进京。”
“啊?”
即使被教训了一顿,但是董修德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
董行书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教训儿子,而是长长叹息一声。
董修德忽然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不中用,所以董行书才不得不请柯黯然进京。
“他恐怕不会愿意的。”
董修德闷声说道。
他当年与柯黯然是至交好友,但自己父亲却亲手将柯黯然逐出了天京。
柯黯然因此也改了‘黯然’之名。
董行书冷笑道,“他不是想要改儒家吗,老夫就给他这个机会,不然他道统怎么成?你去写信,他自然就会来,此事无关个人恩怨,只关道统之争!”
道统啊!
董修德在心中感叹,多么遥远,又多么近的词。
即使他作为司民之子,也观之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想了一会儿,董行书再次说道,“记得补上一句,老夫给他这个机会,他可别输给别人,证明老夫当年是对的,他那条路,走不通!”
······
周府,麒麟阁。
天空中明月隐去,群星灿烂,若一条长河,横贯古今。
周铁衣穿着纱衣,坐在院中石凳上,喝着冰粉,消解暑意。
胡文郎,吴谦,梅俊苍这三位《天京报》的主事人神色都难掩兴奋,有很多事要向周铁衣汇报,何启功也被邀请进来。
当听到周铁衣邀请自己进他院子的时候,何启功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日才见识了周铁衣的手段,今日他自然四方打听《天京报》的销量如何。
最终只得了一句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周铁衣原本穷奢极欲的形象在他心中也天翻地覆。
仿佛任何言行都有着深意。
如今听得自己能够进周铁衣的院子,那更是欢喜之余,带着一丝谨慎。
若周铁衣只是纨绔,甚至只是一般城府极深的世家子,何启功都觉得自己带着的珍宝加上何家上百年对周家的忠诚,足以应付周铁衣。
但现在,他自己却疑惑了,变得不自信起来。
人一旦不自信,那么之前的三观就会动摇,从而让别人趁虚而入。
周铁衣根本不去管何启功怎么想,自己能够让他进这个院子,就是恩赐。
他再怎么思考,也想不到这恩有多重,他能不能够接得下!
周铁衣看向吴谦,吴谦恭敬地说道,“今天的报纸已经统计出来了,四城一山,一共卖了二十万份!”
吴谦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天卖了二十万份,那么明天根本不够卖!
而原本的计划是天京每三天卖三万份。
他试探地问道,“需不需要让印刷局加印?”
周铁衣想了想说道,“不用。”
他看向弟子梅俊苍。
满头白发,眼如明镜的梅俊苍轻笑着对吴谦解释道,“普通百姓只是一时跟风,他们有了第一份报纸‘纳福驱邪’之后,就不会再买第二份报纸了。”
“想要真正让报纸销量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等百姓们习惯了报纸这件事物再说。”
“我们三日一份,只要保证十三万的总量,其他不够的,可以先将散给天下的十万份挪到天京这边,几日过后,销量自然就稳定了下来。”
周铁衣说道,“小人德草,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胡文郎开口说道,“听说儒家那边,准备改版他们的《醒世报》,降价为五文一份,也宣称‘纳福驱邪’,同时增加‘忠义’派小说。”
胡文郎没有说他的消息是从哪里听到的,但是这番话说得十分肯定。
在场几人,除了周铁衣,都露出深思的神色。
儒家反应好快啊。
何启功在心中感叹道。
朝局变化当真是一天一个样,根本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他带着好奇地神色看向老神在在的周铁衣,想要知道周铁衣会怎么应对。
明亮的星光之下,周铁衣放下手中琉璃碗,笑道,“这感情好,他们既然加把劲,那就让这风再吹一会儿。”
梅俊苍几人都露出困惑的神色。
思之又思,梅俊苍才恭敬地拱手说道,“请老师指教。”
周铁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觉得手段该如何用之于民?”
一句话,就让众人再次陷入深思,因为周铁衣的问题太空洞了,不好回答。
何启功见如此机密的事情,周铁衣都没有驱逐自己,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何种手段?”
“小人得草,我之前‘纳福驱邪’自然是小人手段,难道伱们觉得这是君子手段吗?”
梅俊苍几人一脸错愕。
怎么不是君子手段,而是小人手段?
周铁衣明明做得比大多数官吏还要好。
那些官吏只会逼着百姓买,周铁衣已经是引导着百姓买了,这都不是君子手段,如何是君子手段?
周铁衣抬头看向星空,那灿烂星河贯通古今,他的思绪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