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栖左顾右盼,没瞅见人影,声音都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娘亲,爹爹在这儿嘞!”
小家伙魏思毅从人群那头挤出个脑袋,赶紧冲陈子栖使劲摆手。
陈子栖三两步跨过去,只见魏诚贺被一圈人围着,大伙儿都围坐在一张木凳旁盯着他,而他脸色可不太妙。
贺正被众人团团围住,无奈地坐在一块简陋的木板凳上,面色难掩疲惫之色。
“老三,感觉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真是我们不对,不听你的劝,非要跟着你大哥胡闹!”
“哎呀,你媳妇回来了!”
旁边突然响起的喊声,让魏诚贺猛地抬头,与满头大汗的陈子栖四目相对。
“药我找来了,先扶你回帐篷休息吧。”
陈子栖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径直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就想搀扶他起身。
魏诚贺的唇色略显苍白,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却藏着一丝笑意,“我能自己走。”
说罢,他反过来握住陈子栖的手,连同她手中的草药一同包裹,两人并肩向帐篷方向缓缓走去。
见陈子栖手里有药,周围的乡亲们担忧之情稍减,纷纷主动让出道来。
“能帮上忙的赶紧去生火,帮不上忙的也别在这儿堵着路!”
老李头带着几个壮汉追赶一路,终究还是没能赶上,此时虽有些气喘,但话语中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声恍然大悟,煎药自然需要火,一时间,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架锅的架锅,整个村子罕见地团结一致,生怕魏诚贺有个万一。
尽管魏诚贺嘴上说没事,但陈子栖看得出他步伐虚浮,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待到魏诚贺被她扶进帐篷坐下,还未及开口,便迎上了陈子栖那严厉的目光。
“等我把药煎好了,再跟你算账!”
望着她怒气冲冲转身煎药的背影,魏诚贺眼中闪过一抹柔情。
前世他权势滔天,却从未有人真心关心他的死活,即便是有,也不过是出于党派斗争,利益纠葛。
思绪至此,他眼前一阵恍惚,连陈子栖的背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是吸入了几口毒血,毒性发作竟如此迅速……
陈子栖此刻无暇顾及他的内心世界,首要任务是保住他的性命。待她走出帐篷,村民们已将锅烧得滚烫,只等她下药。
陈子栖一边熟练地处理药材投入锅中,一边向帮忙的村民道谢。
趁人不备,她又悄悄从袖中取出私藏的药物加入其中。
在这荒郊野外,周围的林子早上已被众人搜了个遍,哪还有什么草药!
能找到一两株已是奇迹,而她短时间内拿出十几株,难免引人怀疑。
好在村中无人通医,更不知解这蛇毒需用多少药材,倒也容易蒙混过关。
待陈子栖按比例将所有药材加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转头望向魏诚贺。
可就在这一瞬,她发现身旁的田云莲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察觉到陈子栖的目光,田云莲鼓起勇气走上前,“嫂子,我知道诚贺哥是为了阿福才会这样。可阿福他……如果嫂子您有空,能不能去看看他,他到现在还没醒来。”
话未说完,她咬着下唇,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与村里那些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不同,田云莲与邱家福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之前也是因为她身体不适,邱家福才来找她要调料。
不过几日光景,如今却是田云莲上门求助。
“毒血吸出后问题就不大了,没醒是因为体内还有余毒,等解毒药煎好,我也给你盛一碗,给他服下。”
“我代阿福谢谢嫂子!”
田云莲闻言立即弯腰致谢,陈子栖连忙起身将她扶起。
“举手之劳。”
说着,陈子栖拿出装满水的袋子,倒出一碗水,又搓了些草药加入其中。
“这是治外伤的药,对他的腿伤特别有效,你先帮他清洗一下,晚些时候再来取煎好的药。”
田云莲不通医术,听她如此说,连忙端起碗,将药水混合后为邱家福清洗小腿上的伤口。
陈子栖远远望了一眼,随后提着水袋步入帐篷。
研碎的药材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疗伤的乃是她从空间中取出的泉水。
“放肆……”
陈子栖本想让魏诚贺起身喝水,不料刚进帐篷就被他冰冷的话语惊了一跳。
放肆?
陈子栖猛地掀开帐篷帘子,只见魏诚贺脸色苍白地躺在睡袋上,紧闭双眼,抿紧双唇,似乎正陷于噩梦之中。
魏诚贺意识模糊之际,仿佛再次回到了大理寺的牢狱,那个前世令他含冤而死的地方。
手脚被沉重的铁链锁住,眼前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从他面前走过。
有的人对他恨之入骨,落井下石;也有人为他感到惋惜,却反复说着明哲保身的话……
他们的名字他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这些面孔曾是他的门生、仇敌、同僚……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交织在一起,让魏诚贺头痛欲裂。
“滚!”
魏诚贺的脸色阴郁,试图驱赶耳边挥之不去的噪音。
就在他伸手欲动之际,四周景象突变,他惊觉自己立于审判的石阶之上,脚下是不明真相、愤怒咒骂他是奸臣、乱臣贼子的群众。
他尚未能清晰辨认,空气中已隐约飘来太监尖锐的宣告,“时辰已到,执行死刑!”
冰冷的铡刀伴着寒风呼啸而过,魏诚贺意识到,这便是他前世的最终宿命。
孤身赴京,又孤独地迎接死亡,连一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阖上眼帘,迎接即将到来的痛苦,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仿佛一股力量将他从高台拽下,贴近耳边急切低语。
“药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