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声音幽然叹息,期期艾艾,竟是个女声:“哎,你提醒的足够明显了吧?可惜这傻乎乎的小娘子好似没太听懂。”
“这也无可奈何。”傅憬道。
那女声说:“这命劫与她夫君有关,又与她夫君新娶的妾室相连,便是那二人勾结在一起,预谋取她性命好将那妾室扶正,她竟还要同她那黑了心的枕边人商议?愿这命劫她能躲得过去,你瞧瞧,凡人呐,真是可怕。”
傅憬将铜钱丢回钱袋,心道:“可惜,我们帮不了她。”
女声愤慨道:“不如……我去托个梦,定能吓死那个负心汉!”
傅憬正色着心道:“你也想的太容易了,这是命劫,凭你一吓,她便能躲过去了?还有阿金,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乱来。”
女声显然不惧:“怕什么?巫溪又没有捉妖师,且这梦茧从你手里种出去,掩了妖气,谁都发现不了。”
“不可,”傅憬恼了,在心里与那女声吵架,“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停了须臾,女声音调沉了下去:“你放心,我的身份,我一直都很清楚,过几日,便是你娘子的忌辰吧?”
又沉寂会儿,接道:“我会记得和你的交易的。”
傅憬知她误会了,难堪着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阵沉默。
没等到阿金回答,傅憬蜷起手,不想一抬眸,瞥见门外靠着半个人影。
他道:“这位公子自方才开始便站在那里,敢问,是在偷师吗?我这手段你光看可学不来。”
遭他打趣,戚明奕于是踏入店里,笑着赔了礼,道:“方才见先生解梦解得不错,虽听不大懂,不过我也瞧得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在帮那女子,不过,对方好似领悟不到。”
傅憬摆摊多年,这事也不知见过多少回了,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实在过不去的也都是命吧。”
戚明奕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听闻先生在开这家店前,曾是捉妖师?”
傅憬惊异地坐直身子,细瞧戚明奕:“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起的,”戚明奕笑道,“据说先生身怀一手除妖绝技,曾帮巫溪某户人家除过一个魅灵?”
傅憬道:“哦,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如今已不干那行了。”
戚明奕这样说,他自然也能猜到他的目的:“难不成,你家中有妖邪?不会吧,巫溪这都许多年没出过妖了。”
戚明奕道:“若我说,我遇到了一个呢。”
傅憬呼吸猛地一紧:“你遇到了?”
“是。”
“不知是你家宅中出了事还是……”
戚明奕说:“我遇到的那个妖,就在城外河中,她痴缠我许久,还望先生能助我,我知晓先生转了业,可这巫溪城里没有别的捉妖师,我实在不知该找谁帮忙了。”
傅憬瞧他这直勾勾乞求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再者,巫溪城多年来没出过妖,这公子遇到的妖,想来也不会太厉害,除掉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帮他一回,就当日行一善了,念此,傅憬便道:“好吧,我且随你去瞧瞧。”
***
弄影推门出来那刻,适逢天边残阳如血。
昏黄的霞光照在她的嫁衣上,像在那红上又添了把火,那红轰轰烈烈灼烧起来,随着斜照的夕阳倾泻而出,摧枯拉朽,夺目异常,她点了胭脂的面容艳胜桃花,因没笑,眸中透着一抹愁绪,如冬夜天际落下的点点寒霜,将这身嫁衣也衬出了几分清冷。
她行至千钧面前:“如何,好看吗?”
千钧满眼都是她:“好看。”
“这嫁衣,我只为你穿这一次,”弄影浅浅一笑,“千钧,我们的婚事,弃了吧。”
千钧的笑被凄苦覆盖。
“为什么。”
他说得很小声,明明清楚的事,不知为何,总想再问一遍,似乎不等她亲口说出,便不愿死心。
弄影眺望天边的如血残阳:“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停了下,她道:“我非凡人。”
身后是死一般的静默。
她冷笑:“你怕了吗?若是怕的话,现在回去告诉你母亲,我们的婚事取消,然后忘了我,再不要与我有任何瓜葛,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便会得知我的死讯,到那时,只管说之前是被我迷惑便好。”
千钧道:“为何要取消?”
他行至她身后:“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
与他成婚,骗他取心给她,难道不正是她的目的吗?在这个当头,她却突然对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千钧想不出是为何。
弄影讽笑道:“怎么,你这样问,是真打算将你的心给我?”
千钧不说话,她冷然道:“既然这样,你现在就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半天没动,弄影望着他,上手掐住他脖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下不了手吧。”
千钧没有反抗,只默默望着她。
僵持许久,弄影的手迟迟没再收紧,她或许是恼怒自己,扬手一巴掌扇在千钧脸上。
千钧被迫偏过脸,神色透着脆弱。
弄影道:“放在往常,我绝不会心软,答应与你成婚那日就该杀你!”
“可我一拖再拖,今日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没意思。”
“我过往拼命修炼,妄图早日修得凡骨,能够融入这凡间,可我一路走来,偏偏见识到穷苦的凡人在这冰冷的凡间活得有多不易,我爷爷说得没错,身为妖,不入凡世,不靠近凡人,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可惜,我没能躲开。”
说完,忽有一缕殷红的鲜血自她唇边滑落,滴在那嫁衣上,很快凝结成珠。
二人都有些错愕。
弄影胸口处的闷疼来得猝不及防,像有根看不见的丝线勒进血肉里,再断开,震得她整个胸腔都麻了。
她怔了怔,放声一笑,眼里涌出狂喜和解脱:“终究是到这一天了,等了这么久,到底是逃不过去,哈哈。”
力气很快耗尽,她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