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打断屋内争执。
“你是...”
一绛衣男修推开门,看到问月鼎的瞬间,面上的惊异之色难掩:“问少宗主?”
看着对面激动到几乎要当场认亲的修士,问月鼎十分诧异。
毫不意外地,他完全不认得对方。
“我是衍灵山术玉真人门下六弟子,午炬之。”
“令尊去衍灵山时,我曾与您有一面之缘。”
“原是衍灵山的前辈。”
问月鼎礼貌地和他颔首:“您这般提及,我是想起来些。”
怎可能记得。
他是去过衍灵山,可那会他才五岁,只知道吃睡。
对衍灵山,问月鼎略知一二。
衍灵山距离暄城千里,位于世外幽谷,是正统修医道的门派。术玉真人,似是衍灵山的掌门宋生仁的仙称。
修士化神后会有仙号,他爹也有,不过问月鼎向来不爱记这些繁琐玩意。
毕竟凡间的字、仙人的号,都没单纯的名好记。
女修和青衣男修听闻,也忙起身。
女修长相清冷,表情严肃,话也很少:“木茭,术玉真人门下二弟子。”
“久闻问公子之名。”
“在下......”
青衣修士犹豫了下:“在下承渡,是带发修行,云游四海的佛修。”
他穿着最为朴素,长相温润。
同问月鼎一样,承渡左眼下也有颗痣。只是痣的位置偏些,不是泪痣,而是哭痣。
他话语一出,木茭的脸色微沉,午炬之也面色古怪。
碍于外人在,他们都没说什么。
“晚辈问月鼎,见过三位前辈。”问月鼎忙行礼。
粗略看,里面最小的武炬之都至少三百岁,修为更是比他高不止一个境界。
“承渡前辈。”
眼见着事态又要往客套上发展,问月鼎直切重点。
“我有要事找您,这才唐突打扰。”
他开了纳戒,在只有两人可见之处,给他漏了血菩提一角。
看到菩提纹路瞬间,承渡脸色骤变。
“这是小友从哪得的?”他又惊又喜。
“借步说。”问月鼎将血菩提收回。
一屋子人心不齐,还是别把事明晃着讲出来为妙。
“好,小友请!”
“可师兄.....”
木茭想拦,午炬之忙用眼神示意她。
“师姐不常出来,可能不知。”
“那可不是一般金丹修士,是明鹫宗的公子。”
两人走后,他才小声道:“虽说他不是能成事的性格,但别逆着问家为好。”
观景高台之上,凉风习习。
四下无人,问月鼎将门合拢,取出血菩提。
“是路过一小村时偶然所得,它希望我能帮他寻到原主。”
承渡激动得脸上微红,忙从袖中拿出半颗菩提。两半拼凑,严丝合缝。只是一半耀眼,一半黯淡。
“多谢小友!”他抱拳躬身,“我来鹭原暄城一带,就是为寻遗失的本命灵宝红佛泪。”
“原本还能感觉到红佛泪的灵力,可几日前感知突然消失,我还、还以为......”
他一着急,说话开始结巴:“要找不到了。”
“物归原主就行,前辈记得把它妥善收好。”
躺在承渡手心,黯淡的那半菩提发出温润的光。
它着急向承渡诉说什么。
“好,我知晓。”
睁开眼,承渡歉疚地看向问月鼎。
“红佛泪同你承诺过,寻到我时,要把自身修为渡给问公子。”
“可眼下,我急需完整的红佛泪来治西北瘟疫。”
“若你、你不着急.....我愿立下血誓,在救人之后,将红佛泪的灵力奉上。”
他又开始结巴。
失一半本命灵宝,他修为下跌一整个境界,炼药炼丹都力不从心,更无法救治大疫。
可又多亏这后辈雪中送炭,才避免红佛泪灵相寂灭,彻底消散,他无权违背承诺。
承渡十分愧疚。
“不必,治病要紧。”
问月鼎原本也不想要。
他只是嫌这颗叫红佛泪的血菩提很烦,影响他睡觉。
“多谢。”
承渡取出个药瓶:“我身上没值钱物件,只有我新炼的七品蕴灵丹,赠予问公子。”
“我落、落脚在临福馆,若问公子要其他报酬,随时可来找我。”
“多谢。”问月鼎欣然接受。
二弟喜收藏丹药和道书,丹药可以送给他。
拿在手里,他能感知到灵丹散出的气饱满又浑厚,的确品阶极高。
在灵力不足时仍能研制七阶丹药,这般天分的医修,在哪个宗门都是座上宾。且从刚才细碎的争执里,可知承渡是两个医修的大师兄。
衍灵山掌门的首徒,一个气海纯净的大善人,怎会叛离师门,变得如此落魄?
可承渡不善言辞,越说越局促,问月鼎自不好再多问。
和承渡分开后,他下楼结账。
“您来得正好!”
胖掌柜将一个锦布包塞给问月鼎:“方才齐门主知道您来暄城,说您好静,就不喊齐少爷来烦您了。”
“只给您捎些素淡的新衣,让您务必收着!”
“多谢齐叔。”问月鼎礼貌道。
“我离开前,定去试锋拜见他。”
估摸是前些天他和言姨偶然提过,穿出来的衣服太惹眼,言姨上了心,又告诉了齐叔。
下次打麻将,他一定给齐改放水。
和掌柜借了屋,问月鼎打算先把扎眼的绣冰纹白衣换掉。
打开布包,都是料子很好,但颜色很素的衣物。
比划一番,问月鼎犯了难。
年长的修士对时间流逝普遍不敏感。
就像他爹总觉得齐改还是个小胖子,在齐叔眼里,他也还是个半大少年。
除去件宽大的青色衣袍,其他衣服都穿不进。
拔掉发簪,扎好发带,换上青衣,问月鼎把脸仔细又洗遍,慢吞吞推门而出。
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可折腾一番出来,盯着他的人也没变少。
先前的衣服惹眼归惹眼,但因缺乏烟火气,不少人不敢直接看。
而现在问月鼎穿得文绉绉,又长得温润,活像个赶考的俊书生,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反倒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