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数死去,那不是爪牙全去,只剩一个无支无援的他吗?
两强相争之下,把自己的力量分散送给对方蚕食,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现在还如何在得胜的天山翠羽面前收割「果子」?又如何在城中立足?
只要被找出来就会死。
他不可能现在还藏在四周,不然他现在只要出手,还有谁能抵抗他?
他们之前分析过的,这会是一场决战,而敌人绝对会应战,因为只要他们赢了,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等待「果子」成熟。
他们也考虑过夺魂人避战逃离博望的情况,但问题就又回到刚才——如果夺魂人逃了,七蛟洞为什麽还要来拼命?
博望不存在夺魂珠的情况下,七蛟和天山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所以,敌人要麽乾脆不来,要麽全部压上,为什麽会忽然分兵呢?
分出去的老人去做什麽了?
李缥青嘴唇颤动地看着陆云升,这个男人的脸也早染上了些苍白。
他们一样聪明。
除非——今晚「果子」成熟了。
「也许,他还没来得及。」少女声音乾涩而仓促,她撑地站起身来,又俯身拿起剑,「咱们快去阻止他。」
然而她茫然立着,一时不知往何处迈步。
「来不及了。」陆云升低声道,「如果夺魂人是去收割果子的话,蒙处元的任务也就呼之欲出。」
「.」
是的,他们是要,拖住我们。
他们要保证这段时间,我们不能打扰摘取果子的行动。
七蛟当然想胜,没人想白白死去,所以他们拼尽全力,投入了全部的力量。但对夺魂人来说,无论胜败,只要这场战斗开始,他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不必抱有侥幸,他们一定是同时开始的,不会留下任何的时间差。当林水影向李缥青出剑时,那边也一定已经亮出了寒光;而当李缥青把徐苍的尸体仍在这里,夺魂人一定也已收好珠子,离开了这座城。
就算那边耽搁了一些,他们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
「这果子为什麽.偏偏这时成熟」
「如果它不成熟,夺魂人就会来这里,多一个七生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输。」陆云升低声安慰道,「非战之罪。别慌,想想下一步。」
然而下一步不必想,失败的后果早已摆在少女心里。
「这只是您的猜测,也许,他就是把夺魂珠暂时交付给了别人.」少女嘶哑颤声道,「不一定这麽巧的.陆先生。」
陆云升沉默了一下,承认:「是的,也许我是自己多想了,但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什麽?」
「第一次林中照面时,我追到尸体前,凶手还没有完全逃出视野。当时我拾了一枚掉落的细釺,射中了他的右肩。」男子低头看着尸体,「你可以看看有无这道伤。」
李缥青跪坐下去,手按上老人的肩膀。
停顿了四个呼吸,她才死死捏住已经破烂的衣衫,用力一扯。
老人的上半身已经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但右肩确实是被血色沾染最少的地方。
青篁短剑留下的贯口狰狞在下方,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伤痕。
失翠剑「叮啷」一声,无力地落到了地上,随后软倒在地的是湿重的衣摆。
——
「叮啷」
这是铁器撞上墙体或者摔落地面的声音。
裴液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就近十天里他就已听过不下三十次,但曾勾起他好奇和注意的来源却只有一个。
在裴液还不知道武馆西院里居住的是什麽人时,每日清晨晚间,少年来去武馆时,那院墙内就总是传来这个声音。
现在裴液知道了。
少女掌控不住剑中的力量,两种趋势互相绞拧,所以剑就脱手飞出。
每一声「叮啷」,其实都是和自己现在如出一辙的尝试。
她在练黄翡翠的后三式。
正如现在自己手中的黄雀。
撰剑者没有黄翡翠剑经,只好凭藉印象撰写了这样一门形似无神的剑作为雀部,当习剑者以足够高的境界洞察到正确的方向,尝试修正时,这一声「叮啷」就是对习者的肯定。
因为学黄翡翠,就是要跨过这个艰难的门槛,足够强的剑,从来不是那麽容易学会。
当裴液将黄翡翠和雀部联系起来时,一条通路就在少年头脑中搭建而成。
自己和李缥青那夜的相遇,并非是这两门剑的第一次交流。
在更早之前,白玉梁和赵镖头曾有过关于剑的讨论。
赵镖头的笔记中说「习得七载,忽觉最后两式更进一步之可能」,读笔记时,裴液还没有学会雀部后两式,如今再回头去看,说的岂不正是这两剑?
「依此思路回头再去考量那两招『废式』」,所谓「废式」,岂不正是「不能用之于实战」的【展翅】【清鸣】?
「废式竟要拙境之至才可用出」,裴液能够将【展翅】【清鸣】二式用于实战,正是在踏上拙境巅顶之时。
当日所读的笔记在少年脑海中飞速掠过,每一句都严丝合缝,而他也终于知道了白丶赵二人当时所谈论的剑是什麽。
正是《蝉雀剑》与《翡翠集》。
《蝉雀剑》是奉怀武馆所传,除裴液外,本不应流传在外的,所以裴液一直没往这边想。
但这时他想起来,这门剑其实并不是只有他会的。
「这门剑也就赵师傅会使。」在奉怀,黄师傅把这本老旧的剑册交给他,是这样说的。
赵师傅在武馆中天赋最好,年纪不大就破了四生,于是搬到了州里。
就此成了赵镖头。
当这一点贯通后,关于白玉梁凶案的疑问也就得到了解答。
笔记中曾说,白玉梁在和赵师傅论剑时感受到了窥视——就在长道武馆隔壁的威远镖局之中。
杨颜在捉月楼中说,老人是他的仇家,而他的仇家在夺取武功。
所以那老人窥视的,正是这门剑法。
他要的,也正是这门武功。
所以七蛟才突然对翠羽突下狠手,所以翠羽才对七蛟的突然出手没有防备丶难以相信。
因为这不是七蛟的决定,这是送丹老人的需要,尚怀通本就不足以胜过白玉梁,他不是凶手,不过是跟着泄愤而已。
老人杀白玉梁,是以为他已经贯通了这套剑法,然而男子彼时并未达到拙境之至,他确实通习黄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