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因为探视的问题,孙允锦和林晚意在病房门口僵持着。
“到底哪位家属进?”护士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看着他们耗时间,“再磨蹭等会儿时间过了,谁也进不去了。”
林晚意看了那病房门一眼,后退一步:“明天我去。”
听医生说,父亲昨晚已经醒了一次,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但说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已经足够让人欣喜。
昨晚,林晚意回家去找了文件,联系父亲公司里的高层,也大致知道孙允锦现在打算做什么。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看父亲的恢复的怎么样。
同时,她也有个疑惑,为什么孙允锦会突然想要“夺权”,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剧组那边,和苏颖商量了一下,最近先把B组的进度提上来,林晚意的那些先排在后面。
第三天,林晚意刚到医院,孙允锦带着一个男人刚从病房里出来。
林晚意正好认识那人,小时候经常来家里,也是公司董事会的元老之一。
“康伯,您这是,来探望我爸?”林晚意才到孙允锦肯定有人指点,之前没想到那个人会是父亲信任的左膀右臂。
“是晚意啊,来看你爸?”也许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林晚意,他看起来很意外,回头瞧了眼孙允锦。
“是啊,没想到有人来得比我这个亲女儿还积极,知道的都说您和我爸二十多年的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歪心思呢。”
林晚意视线停留在他提着的公文包上,笑道:“康伯还是爱岗敬业,来看老朋友还不忘带着工作。”
被揭开真实面目,大部分人都会不好意思,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但是总有人深谙一个道理——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康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并不恼,用长辈对叛逆的年轻人说话的语气:“晚意啊,你当初自己选的要做导演,现在又来怪我们随意插手。我和你爸在这里奉献了大半辈子,我们怎么做,轮不到不相关的人来指点。要我说啊,年轻人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事业。”
“呵,那也不会任由外人将手伸到自己家里来捣乱!”林晚意无意和他做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不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
转过头,对孙允锦道:“趁早停手,小心最后玩火自焚。”
今天孙允锦带着康伯已经探视过了,她进不去。
林晚意又去找了医生探听父亲的病情。
虽说之前清醒过,但情况还是没有那么乐观,命是保住了。清醒以后,会不会瘫痪,能不走路都说不准。
“有时候他是有意识的,能感到外界的刺激,建议家属探视的时候,可以和他说说高兴的事情,一点儿的刺激也不能有了。”
从医生那边回来,林晚意看到杨斐正站在门前,透过小窗往里看。
他也还没进去探视过。
“今天的探视机会已经没了。”林晚意过来,坐到门前的椅子上。
“我知道。”杨斐也坐下来,面色灰败,好像受了刺激。
“还没谢谢你,前天手术时给我打电话。不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林晚意去看他,试图用这样的话来开解一下他。
“我……只是……我想做点什么,他是我父亲。”杨斐靠到椅子上,抬眼去看对面墙上的宣传栏。
“其实刚来那个家的时候,我挺恨他的,为什么把我和我妈丢在外面?那个时候,他给我买的玩具我全扔了,我讨厌他这样的补偿。小时候,别人都叫我没爸的孩子,来了这里后,他们又叫我小三的孩子,小孩子的口无遮拦,可说的都是事实。”
“我怎么不想出生在一个幸福正常的家庭里呢?”
“直到有一次,他听到了看起来很生气,把那些欺负我的小孩教训了一顿。然后对我说,‘有爸爸在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你了’。我问他,‘那我是小三的孩子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不是,我马上就要和你妈妈结婚了。这是个意外,但我会给你加倍的父爱。’从那之后,我就成了个别扭的小孩,一遍理所应当地享受他对我的好,一边嘴硬,认为他做的这些都是补偿。”
“补偿把我们母子抛到不过四十平的狭小出租屋里,自己住豪宅有家庭有儿女。直到前不久,我才突然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说了一大串儿,脸上带泪,面色凄惶。
其实一直以来,林晚意和这个弟弟相处不多,在家里短暂几次相处也都融洽。她告诉自己大人的事情不关小孩,所以杨斐将她看做是姐姐,她也能心平气和地叫他弟弟。可是像亲姐弟一样,在这里讲心里话,是从来都没有的。
他前几天一个人守在医院,想必是担忧父亲,给自己的压力太大。
林晚意抽出纸巾递给他,“你这样做,他要是看见了应该会很欣慰——”
“不,不是!”他打断林晚意的话,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刚刚要说的话抛出来:“我不是父亲的孩子!”
“什么!?”林晚意要疑心自己听错了,想要摸这孩子的额头,看看是不是最近一连串事情受了刺激。她扶着杨斐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前两天,康伯和母亲在书房里吵架,他们声音很大,我在房间里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亲子鉴定。我当时心中疑惑,仔细听后才知道,康伯在八年前伪造了一份亲子鉴定结果。八年前,正是我刚来……”
八年前,正是孙允锦带着孩子来到林家,那时候母亲已经重病在医院里。
林晚意当时才刚高考完,整天和父亲在医院守着,得知这事后,知道母亲去世之前都没和父亲说话。
半年后,林父将他们母子接进林家,林晚意直接和林父爆发了异常史无前例的争吵,在最后一人离开了家。
再看了母亲的日记后,她才知道将人接回家是母亲要求的。
她对林父用手语比划着:我知道这是意外,你也不知情,既然事已至此,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好,我会安排好他们母子的生活。”林父嗓子干涩,艰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