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将军,沈念重的人从附近撤走了一些。”
沈鹤轻声嗤笑:“这老贼,难不成拜了师,就绑在一条船上了?”
下属抬头看了看自家将军一眼:“读书人都认这一套,不过沈念重对将军必然是利用之心多些。”
师徒之谊,对于他们两方来说,都是笑话。
“既然如此,趁他松懈,再安插些人进去,盯紧了这些个狗官。”
下属应是,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沈念重虽然不容拒绝地把拜师宴的事情定下,但是府里并未传出多少风声。
作为过来人,在还没有坐实了沈鹤和儿子的师徒身份之前,他不可能大肆宣扬。
毕竟这偌大的华阳城,等着看他沈念重笑话的人还是不少的。
是以,沈鹤夫妇俩看见了今日沈府的丫鬟小厮们频繁穿行于府中各处,却没听见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申末酉初,日斜山间。
沈家宴请的客人们开始登门,沈念重也显露出对此事的看重,来的客人不多,只有不到十数人。
然而却有州府的知州,华阳驻军的都统,还有另外两个世家的族长等。
虽说是拜师宴,但是沈鹤毕竟没有亲口说出一定收沈信安为徒之类的话。
沈念重就像是做惯了强买强卖的生意,颇有一种逼着沈鹤在这么多人前,收下沈信安的意思。
沈府中心有一个名为映月的人工湖,拜师宴就设在了映月湖的附近。
眼看着时辰到了,便有人过来宴请沈鹤夫妇。
等他们到宴上的时候,虽未开宴,但几位客人已经在隐晦向沈念重道喜。
沈念安坐在右侧下首,脸上挂着淡然的危险,华阳都统冲着他道:“虎父无犬子啊!”
就在一片你吹我捧的氛围中,沈鹤带着姜娇儿入席。
原本客人也不多,又设了长桌,女眷也没几个,姜娇儿便被安排在了沈鹤身边。
沈信安见两人坐定,吩咐丫鬟倒了杯酒,然后趁着众人没注意,向姜娇儿举杯。
姜娇儿靠着沈鹤,咬着牙低声道:“这小子是在威胁我吧?难道我收了好处,就一定要办事儿?”
沈鹤差点呛住,向她倾身:“怎么,一定要办成?”
宴上来的都是大人物,姜娇儿垂着眸子想了想:“还是算了,别拜师了,若今天你喝了他的茶,只怕来日麻烦不会少。”
上有所恶,下必甚焉。皇帝动了心思,不想留沈鹤。
今日若定了师徒名分,以后一定会有人以此来攻击沈鹤。
“好。”沈鹤低下头,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了面前的桌上。
“沈将军!”
沈念重忽然拔高了声音,他面上显露着喜色,叫了沈鹤一声后,却把目光转向了沈信安。
“信安,去给沈将军敬茶。”
他话一出口,场上立刻一静,众人心头都有个疑惑,难不成这就喝上了拜师茶?
沈信安自不会辜负他老子的美意,正要过去,却见沈鹤将手中的茶杯倒放在桌上。
“不急。”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沈信安只是站起身,还未有什么动作,那边的沈鹤却挥手示意他坐下了。
沈念重脸立刻就黑了。
沈鹤清了清嗓子:“沈大人,可以开宴了吗?”
沈念重要笑不笑地扯着嘴,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开宴!”
丫鬟们立刻带着热气氤氲的菜上来了,一切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那半晌的古怪气氛从没出现过。
而沈念重也仿佛忘了今天宴会的主题是什么,再不提拜师敬茶。
酒至微醺,终于有人忍不住,转着贼溜溜的眼珠子,在沈鹤和沈信安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先开口的是柳家的族长,柳家也是世家大族,不过在鲁地那是完全唯沈家马首是瞻的。
柳家的族长借着酒意,非常大声地说道:“听说沈将军看上我们信安了?”
沈鹤无言,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紧盯着说话的族长。
柳家族长顿时忍不住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也跟着说道:“难道不是吗?信安人才品格都是一等一的。”
沈鹤看了一眼沈念重,对方目光灼灼,早就在盯着他了。
而后沈鹤看着沈信安笑了笑:“沈公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虽则他的夸奖之词看起来敷衍至极,但因为是从沈鹤口中说出的,便显得重逾千金了。
沈念重甚至有些激动。
沈信安也好不容易抚平了自己的心情,故作镇定地谦虚着:“沈将军谬赞。”
沈鹤无声笑着,等这群人消化完,他又道:“但是诸位知道,师徒缘分,可不是轻易能够成就的。”
“啪!”沈念重摔了杯子:“将军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姜娇儿鄙夷望着那只被摔下来的杯子,沈念重不仅仅是冲动莽撞,这性情,还有几分表演的意思在。
“大人听不懂,那我就直说,唯有沈公子通过了我的考验,我才能收他为徒。”
“这考验期间,沈公子可以跟着我,我会亲身教导。”
等他说完,沈念重的脸上添了几分慎重。
如果沈鹤答应得爽快些,沈念重会想,原来沈鹤也不过如此,为了点钱,居然认下了徒弟。
当然,他也会撺掇儿子,不要太老实,反正这师徒名分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行事。
但如今不一样了。
沈念重心里波澜更胜从前,他甚至隐隐不敢想,难不成他儿子真的入了沈鹤的眼?
若是能承沈鹤的衣钵……
沈念重内心一阵激动,他儿子真正出息了!
而沈信安听说还要考验,立刻一阵不高兴,还考验什么,该考验的都给姜娇儿了,那么多铺子生意,这还不够考验的吗!
沈念重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臭小子,尊师重道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