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微,皇帝的眼神晦暗难明。
“你说,会是老三吗?”
大太监抖了一下,身子伏得更低了。皇帝叹了一声:“罢了,把他叫进来吧。”
养心殿的宫灯今日要昏暗些,三皇子的目光掠过薄纸灯罩里将要燃尽的蜡。
风烛残年。
这四个字像是烛火跳动进他的脑海,他晃了晃脑袋,可不能这么想。
“殿下请。”
老太监的头快要低到地下去了,三皇子便知道,里头那位的心情算不上多好。
“儿臣拜见父皇。”
已是入了夜,三皇子也有意放低了声音。
皇帝却不见得满意,冷凝着眉:“皇儿此时入宫,可有什么要事?就是探望你大哥,也要挑个合适的时候!”
这又是责怪他这几天没来探望太子!
三皇子嘴角压抑着冷笑,太子才给他挖了那么一个大坑,他要是还有心关心这位大哥,也得有人信啊。
不过,皇帝对自己儿子的感情,也总是让人摸不透。
太子风光的时候,皇帝就对自己多些宠,如今太子落魄了,他又愧疚了。
三皇子低了头,声音有些闷:“父皇,风儿也是儿臣看着长大的,他离开,儿臣又怎会不心痛。”
“若我去看,只怕兄长嫂嫂心中又不高兴了。”
他说的自然是实情,皇帝沉默着叹息。
过了半晌,他才抬头,神色间很是疲惫:“知道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
三皇子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大太监上前接过,再恭敬地递给皇帝。
上面的内容太过骇人,皇帝几乎是瞬息就变了脸色。
三皇子抬头:“目光,上次儿臣去山东,查到了些不大寻常的事情。”
皇帝听了他的话,眼睛立刻眯起来了,同时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
老三的出色,能干,他一向心里有数。
可,他想到老三上一次去山东也是好多天前的事了,为什么今天才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皇帝总是要多想的,但想法一旦发散,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渐渐地,他看着这儿子的眼神中又有几分忌惮:“老三,你认真和朕说,你侄儿的事,到底与你有无关系。”
三皇子立刻道:“父皇,太子那边被抄的时候,儿臣尚且在山东,更何况,儿臣怎么会对风儿下手?”
皇帝自认为还算了解这个儿子,魄力有,傲骨也有。
终于,他松了口:“你想去山东?”
“是,儿臣已经调查了许久,且沈家人可恶,儿臣今日是特来请命的!”
皇帝悠悠叹了一口气,三皇子此时要出京,只怕还想躲避东宫。
“朕允了。”
于是,三皇子领了巡查使的官职去了山东,天没亮就出发了。
将军府。
姜娇儿今日醒得有些早,外头还是灰青色,她便睁开了眼,湿漉漉的寒气从窗缝中渗进来,她将手伸进了被窝。
沈鹤带着孩子们晨练完了,一进来就看见她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呀,娘醒了!”
沈知宝很兴奋,同时坏水儿又从肚子里冒出来:“娘都醒了,沈小甜怎么还睡,我去把她叫醒!”
姜娇儿无奈坐起身:“小甜还要长身体呢,多睡睡能长高。”
沈知宝一听,动作更快了,今年沈小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条都抽长了。
偏偏他和沈云升兄弟两个,天天练武,也不过就是个粗笨点的萝卜头罢了。
他怎么会让沈小甜自己一个人长高。
姜娇儿没拦住,果不其然,到了早饭的时候,三个孩子就闹开了。
沈鹤沉着脸,敲了筷子:“食不言,寝不语!”
三个孩子瞪圆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从前可没被爹这么训过。
沈鹤看着一下安静得仿佛三只鹌鹑的孩子,顿了顿,看向姜娇儿:“他们年纪不小了,家里也请个夫子吧,教起来方便。”
其实三小只已经认了许多字了,也写的像模像样,不过家里有个夫子当然是极好的,规矩方面也需要教习。
姜娇儿也觉得他们大了,不能天天胡闹了。
不过么,她瞥了一眼沈鹤,这家伙肯定是烦了,如今孩子吵闹起来,就跟家里进了一大群麻雀似的。
“好,我找个机会打听打听,找个靠谱的人。”
沈鹤长舒一口气,回头再看三个孩子,更像是缩头的鹌鹑,不由得笑了。
早饭刚吃完,外头来了个眼熟的同僚,门房在他前面紧赶慢赶地往院子里走,看见沈鹤,连忙行礼:“将军,季大人来了。”
季瑞,兵部郎中。
沈鹤和这人也不过就是一顿饭的交情,见他过来,心里还有些诧异。
“沈将军,我们都快忙死了,你却在家里躲清闲。”
沈鹤请人坐下,端了茶,做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我怎么就清闲了?”
“如今那位的大郎去了,陛下又下了那么个指令,听说前两天才把那府里的血洗净,前头死了人,后头还有的忙呢。”
沈鹤看着他,指节微微蜷起,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季大人,到底何事?”
李瑞堆了满脸的笑,眼底还有些幸灾乐祸:“尚书大人吩咐我的,人手不够,你下午就得去。”
沈鹤点点头:“知道了。”
季瑞还想再说什么,但沈鹤觉得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人送走了。
后院里,听了丫鬟说完,姜娇儿也知道沈鹤躲不过去了。
如今满城风雨,沈鹤去露露面也好,省得后面有人发难。
沈鹤换了官服,姜娇儿便过来嘱咐道:“万事小心,毕竟太子之前态度不明。”
沈鹤抱住她,摩挲着她软白的小手:“我会小心的。”
其实沈鹤也不知道到底缺了什么人手,不过还是在中午上值的时候去了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