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陛下宣见。”
梁道远站在回廊上,此刻突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院子内的所有房间,窗户门都打开了,无数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后脊梁冷汗根本压不住,没一会便密密麻麻的。
梁道远保持镇定:“嗯,知道了,你去忙吧。”转身之后,梁道远艰难的移步,回到办事房内,伸手扶着椅子背,缓缓的坐下后,仰面闭目。
知道这厮深受陛下关注,却不知道陛下竟如此护着他。
嗯,许是因为王子腾的折子,相似内容的折子,王子腾已经是第三份了。再次请辞一切职务,回京待罪。贾琏,是王子腾未来的侄女婿,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会试主考之后,对手声望大涨,受到剧烈冲击的自身心思全在争苗头上,导致乱了方寸,忽略了这些细节。
否则以次辅至尊,晾一个新科进士,并无任何不妥。
陛下为安抚王子腾,突然出手,未必是敲打自己,更大的可能是提醒。
错矣,面子掉地上了,偏偏还没法子找回来。原本面对李清的冲击就有点手忙脚乱,现在这么一闹,吏部尚书这个位子带来的优势,再次被削弱了。
孔照这边告辞出来,迎面遭遇裘世安和贾琏,两人上前见礼,孔照很明显的多看了贾琏一眼,客气两句后,孔照觉得步履轻快了许多,往回走的路上,嘴角压不住了。
回到办事房,孔照示意长随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好在养气功夫十足,没笑出声。
长随多年身边老人,见状奉上热茶,凑趣了一句:“老爷这是有喜事?”
“嗯,谈不上大喜事。”孔照立刻清醒了一些,不能太过高兴了。
贾琏这边见了承辉帝,自然是要大礼参拜的。承辉帝受了大礼后笑道:“起来说话。”
见贾琏站起,却保持微微鞠躬的姿态,满意的点点头:“朕最近精神不济,上书房的奏章太多,处理不过来。你是真钦点的状元,为朕分担一些案牍之劳吧。嗯,明日起,上书房行走一月,再往六部观政。”
贾琏有点懵圈,但还是很严肃的下跪行礼后再回答:“臣谢陛下隆恩!”
搞不清楚不要紧,谢恩就一定不会有错。
“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朕这的饭菜怕你吃不惯,就不留你了。”承辉帝挥挥手,贾琏再次谢恩,起身告退。
所谓的饭菜吃不惯,真就是大实话。御膳房出来的饭菜,必须要有试菜的太监尝过,两刻之后才能送到皇帝跟前。做好的菜放半个小时,哪有不凉的?
明白了吧?皇帝真不好当啊!想吃口热的都不容易。
这一点裘世安做的不错,每次都能把承辉帝喜欢吃的菜,放在专用的草编容器内,确保承辉帝吃的时候,不会变凉。即便如此,热气腾腾的饭菜,口感能一样么?
出宫的过程,贾琏已经不记得了,从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起,脑子里晕乎乎的如喝醉。
直到走出宫门,过了金水桥,贾琏才算是恢复了清醒。
回头望着紫禁城的时候,贾琏品出味道来了,这后劲有点大了。
仔细一琢磨,上辈子面对面的见过还对话的人,职务最高就是局长了。地级市,局长是正处,相当于七品。如今是面对皇帝,还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皇帝叫过去,亲自安排了上书房行走,作为新科进士观政的起点。本朝科举选官制度出台后的进士观政第一人!
冲击感真就是炸裂,即便上辈子是个老板凳,照样被炸的神志不清,恨不得当场去世那种。换任何一个臣子,今后绝对能为皇帝赴汤蹈火。
贾琏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的恢复能力远远强于这个时代的臣子们。
【我知道皇帝想要什么,所以,让皇帝觉得,想要的得到了。】
心里默默的定下策略后,贾琏继续归途。今天肯定没事情了,明日卯时末刻要到岗(上午七点),今天看着要早点睡了。
话说,承辉帝午饭后又忙活了一个半时辰,处理了一堆奏折后,起身活动手腕时,看看桌面上的奏折,苦笑摇头后,吩咐裘世安:“今天就到这了,更衣,去张相府上蹭晚饭!”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张廷恩也应该下班到家了。
承辉帝换了便衣,带着裘世安和两个小太监,前后各三十步,有便衣的内卫护着。
大周的皇帝就这点比较爽,不会像明朝中后期的皇帝,被臣子们困在禁宫之内。
所以皇帝都应该感谢本朝太祖,当初不是没大臣劝他不可白龙鱼服,结果劝说的大臣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并留下一句名言【尔等欲遮蔽朕之耳目乎?】
后来皇帝,皆以此为不可违之祖制。亦再无臣子敢劝谏陛下不可微服外出。
张府之外,承辉帝微微皱眉道:“此宅小了!朕当初所虑不周!”
裘世安在一旁笑道:“陛下,奴才以为,长相不会介意的。”
承辉帝点点头:“确实如此,朕却不可不以为然,施恩于张相之子,如何?”
“圣人所虑圣哉!”裘世安立刻高度肯定,并透露出他也是读过书的底子。
心情大好的承辉帝摆摆手,走侧门进了张府,管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路过时承辉帝抬脚踢一下:“起来,以后别跪着不起来,外人看了,以为朕苛待张相。”
承辉帝想到贾琏走时依旧跪地谢恩才起身后退的一幕,心里愈加自得,这对师徒朕得矣!
满意的是各种细节拉满,欣赏的臣子们,也是忠诚度拉满。
张廷恩自内里出迎,远远的长揖:“臣迎接来迟,衣衫未整,有罪。”
承辉帝看着张廷恩的一只脚上光着,露出心疼的表情道:“爱卿,何至于此?”
别人这么玩,承辉帝会觉得是在演戏,张廷恩这么一手,就是忠心耿耿的表现。
这不,后面跟着的丫鬟手里,真就是拿着一只鞋,这就是走急了,跑丢的。
示意张廷恩穿好鞋子,承辉帝才往里走,入书房后落座上茶,待张吴氏与丫鬟退下,承辉帝才说起今日之事。他倒没提贾琏的事情,而是说了与孔照单独奏对的内容。
张廷恩安静的听罢,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才开口道:“陛下深谋远虑,国家幸甚,万民幸甚。”承辉帝听了忍不住问一句:“朕还以为,爱卿会觉得操切了。”
张廷恩摇摇头:“陛下,王太尉的奏折臣也看了,论迹不论心,臣无可挑剔。如此一来,两江之事在士绅也,不在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