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月兰岑认命地驾车,逐步靠近了淄阳城门,如他所料,门口都是穿着漠国铠甲的卫卒,他们手中皆拿着一幅画像,对往来入城的百姓进行比对。
画像上的人身宽两尺,虎背熊腰,一张脸圆润如菜盘,眼睛眯缝,鼻若蒜头,单看画像只觉得是菜市杀猪的屠夫,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个身份尊贵的女子。
燕国皇太女,晏归荑。
“晏归荑……”月兰岑轻声呢喃了一句。
他倒觉得画像不尽然,真人要比画像好看些。
这话如果让晏归荑听到,她定是要说一句:被夸了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下一个接受排查的就是月兰岑。
卫卒扫了一眼马车,心头微动,能驾这样马车的人,必然身份不一般,燕国虽是战败国,但百姓们也有个三六等之分,要想尽快收复民心,就要先从贵族开始。
而且这位驾车的公子气宇不凡,一看就出自大贵之家。
故而,卫卒声音微缓,客气道:“阁下,请出示一下牙牌。”
牙牌是各国百姓录入信息的身份凭证,其上有姓名和各国标识。
月兰岑颔首,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递了过去。
卫卒一看到玉牌,神色愈发恭敬。
牙牌有象牙、兽骨、金属、木质等多种质地,视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而有别。
“原来是玉国的大人,没什么问题了。”卫卒检查过后,就双手高举玉牌递回月兰岑手中,转而看向紧闭门窗的车厢:“还请阁下家中女眷下车查验。”
卫卒下意识把车厢里的人当做了月兰岑的子女家眷。
月兰岑顿了一下,拱手惭愧道:“车厢里是拙荆,只是她身患怪症不可受风,我们夫妻千里迢迢而来,此番进城,就是想寻名医诊治。”
卫卒了然,但进城查验是规矩,一时脸上也露出了难色。
“不若打开一条小缝,将军来查看一下?”月兰岑叹了口气,试探着说道。
卫卒一听月兰岑称自己将军,一时脸色涨红,激动不已。
他难道真有将军相?
“咳,好,那我就看一眼,也算是查验过了。”卫卒声音爽朗,上前几步。
月兰岑眼中泛起一抹犹豫,但想到晏归荑的话,还是把车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然而门一开,一股刺鼻的臭味就扑鼻而来,难闻至极!
卫卒被熏得眼睛都绿了,只草草过了一眼就匆匆后退数步:“放行!”
月兰岑嘴角也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极力控制着呕吐感。
不过他还是抱拳道:“多谢将军!”
马车“哒哒哒”入了淄阳城,卫卒看着车厢,语气同情道:“这么俊美的郎君,每天都要忍受臭气熏天的娘子,真是苦了他了,希望他娘子的怪病能治好吧。”
淄阳城。
晏归荑撩开纱帘缝隙往外看,脸上不由露出惊叹之色。
人流如织,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人来人往,全是乌泱泱的脑袋,有驾着一排排辎车的商队,其上载满了货物,亦有挑担卖小食的农家百姓,还有衣衫褴褛进城寻落脚地的外乡人。
即便是傍晚,也十分热闹繁华。
晏归荑看得新鲜,绿豆大的眼珠子到处乱转,目不暇接。
然而随着她掀开帘子,臭味涌出,往来的人哗啦啦散了大半,都捂着鼻子用怪异的目光看向马车,由于晏归荑没露面,导致月兰岑成了首要的目光攻击对象。
众人怜悯地看向月兰岑,这么俊美的郎君,却那么味儿,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月兰岑身体微僵,紧皱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晏归荑看着众人的神情,暗切一声。
一群孤陋寡闻的古人,不就是鲱鱼罐头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冷哼一声,放下帘子,面不改色地戳了戳鼻孔里的两个纸团。
月兰岑松了口气,说道:“阿凡提,马上就要宵禁了,晚上码头是没有船的,只能在淄阳城住一晚了。”
“宵禁?”晏归荑眉心一拧,倒是把这个忘了。
西域七国都有宵禁的传统,因为夜晚是犯罪活动高发的时期,皇帝为了重点提防,宵禁就应运而生了,到了固定时间,百姓们都要老老实实回家造人,不得外出。
当然,宵禁的规矩可拦不住武力强横的人,影视剧里必备场面。
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找一家客栈吧。”
月兰岑低低嗯了一声。
淄阳城很大,客栈不少,很快,月兰岑就找到了一家落脚的小客栈。
月兰岑推开车厢门,刺鼻的气味令他脑袋一阵晕眩。
晏归荑嘿嘿一笑,抱着陶罐放进月兰岑手里,郑重道:“月兰岑,今天赶马车辛苦了,这个祖传的美食是特别用来感谢你的,别客气。”
月兰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般好意他真觉得消受不起。
而且,燕国皇室真的会吃这么臭的吃食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顶冪篱递过去:“把这个戴上。”
晏归荑眉眼弯弯,颔首一笑:“多谢啦!”
她接过冪篱戴在头上,长及膝的黑纱把她从上到下遮了个严实,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特大号的冬瓜,又矮又肥。
月兰岑失笑,和晏归荑一起进了客栈。
刚收拾好桌的店小二一看来客了,把手里的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哈着腰迎了上来:“哟,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晏归荑透过面纱看向眼前粗壮的女小二,轻啧了一声。
在燕国,男人是很少抛头露面的,漠国虽说已经接手了淄阳城,但接管的大人还没走马上任,所以习惯也暂时未变。
晏归荑突然释然了。
既然燕国女人都辣眼睛,她又占了个“最”字,当上储君也挺符合逻辑的。
“两间上房,再送晚食和沐浴的热水到房里,门口的马就劳你牵到马房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