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抹了把眼泪:“大人今日出公差去了,一早便出了门。”
温思尔低下眼睛,那还真是不凑巧。
说话间,送客出门的李香云转个弯回来了。
似乎是没想到温思尔还没走,她神色凝滞一瞬:“明儿,怎么还站着呢?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坐下歇息吧。”
温思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婶婶也太心宽了,咱们温府即刻就要大祸临头,你居然半分不知。”
此话一出,莫说李香云,连阿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香云连忙“呸”了几声:“什么大祸临头,这种晦气话可不得乱说!”
温思尔口吻中隐隐几分严厉:“女皇发话封院,我还未归家,你们就敢擅自拆开封条!更别提我屋中有不少御赐之物,一旦损毁就是轻忽女皇的罪名!”
“婶婶,你猜女皇知晓后会不会觉得叔父功高自诩、目无主上?”
李香云吃了一惊,一双眼瞪得溜圆:“里头还有御赐之物?我不知道啊!”
主意是温庆墨提的,她不过是眼馋院里各色的珍奇摆件才插了一手,反正温承明一死就不会有人追究这些。
谁知道他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温思尔冷笑一声。
她说得半真半假,吓唬李香云足够了。
当初父亲在朝为官时颇受重用,陛下赏赐的东西他都留给了哥哥。
哥哥被流放前收拾了些细软傍身,而那些重要的御赐之物,他都用箱笼锁着吩咐阿允埋在了院中的桃花树下。
李香云不知内情,领着一干仆从就前往清风院打扫。
温承明则是在旁边搬了张小凳,慢悠悠地一边品茶一边看他们忙里忙外。
李香云赔着笑讪讪道:“明儿。先前……先前是你叔父找了个风水师父,说你这院子有不干净的东西冲了咱们家。原先婶婶替你保管的那些物件,待会儿一并还你。”
温思尔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只丢下两个字:“尽快。”
阿允在一旁瞧着,几乎要反应不过来。
从前少爷虽然也聪慧,却是个不爱与人争执的性子,少了些果断。如今短短几句话敲打一番,就能叫李香云言听计从!
这趟流放,说他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李香云亲自监工,丫鬟婆子们洒扫了半个时辰,直到屋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温思尔才勉强点了点头。
而后对阿允道:“把你素日里登记物件的名录册子拿出来。”
待阿允取来册子,温思尔才让下人从李香云夫妇的院里把东西都搬回来。或大或小,每一样都要和册子上的名录对一遍。
看着桩桩件件宝物被搬走,李香云恨得一张帕子翻来覆去地绞,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直到清风院变回原样,她这才开口:“东西都在这了。你看看,没有少了什么吧?”
“册子上的数是对了。不过么……”温思尔似笑非笑,“有些小物件未必有登记造册,日后我想起来了也未可知。到时候再和婶子讨要吧。”
李香云原本以为这事可以就此翻篇,听温思尔这么一说,神色一下就不大好看。
温思尔在心底不住讽笑,她这位婶婶根本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这点小小磋磨都受不了,也敢学人买凶杀人!
送走李香云,温思尔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四肢百骸的疲劳都消除不少。
……
次日温思尔起了个大早,温庆墨还是不曾归家。
李香云不仅将原本温承明身边伺候的仆人都还了回去,还特地送了早膳来,温思尔打眼一瞧,送来的都是哥哥生前最爱的吃食。
她眉心一挑,不见半分喜色,脸色反而慢慢阴沉下来。
“倒了。”
阿允点点头,“谁稀罕她这点吃食,谁知道有毒没毒呢!”
温思尔冷冷道:“她倒是不敢光明正大在饭食里下毒。”
从前哥哥与她万般小心,吃什么、用什么都不曾与外人道,如今李香云却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这更佐证了她的猜想,温庆墨夫妇对他们的算计是早有预谋的。
用过早膳,温思尔命人将桃花树下的箱笼挖了出来,一样样清点里头的东西。
阿允摸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感叹:“看这水头,当真是快好料。要是咱们小姐在就好了,给她戴正适合……我仿佛记得小姐也有这么个玉簪子来着。”
闻声,温思尔猛地顿住,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她的簪子!
哥哥送她的生辰礼物她爱若珍宝,从不舍得离身,所以流放路上也戴着。可眼下却不见了!
温思尔命人将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圈,也没找到玉簪的踪影。
阿允斟酌着道:“少爷,怕不是丢在路上了?”
温思尔心中大叫不好,最后看见那只簪子,就是遇见陆绎澜的那夜。
昨日的疑惑仿佛得到了答案。
难怪,难怪陆绎澜会突然找上门来指明要见她,想来应是拾到了她的簪子?
看来,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
她前脚刚思量完,后脚就接到了的圣旨。
女皇见他流放期间本分老实,诚心思过,便打算再予他一个官复原职的机会。
官职仍旧是不入流的七品,还要通过核验才能重返朝廷。
府上所有人都在正厅跪下接旨,李香云悄悄撇了撇嘴,温思尔则宠辱不惊地伸出手:“谢女皇。”
心中却是意难平。
以哥哥的才干,未满弱冠就中举入仕,若不是还未能袭爵要暂避锋芒,他何止一个七品官职?
若他知道还能回到朝堂之上,不知该有多高兴。
可惜,现在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温思尔接过圣旨,见李公公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她当即会意,悄然抓了一把金叶子塞进李公公的袖中:“公公走着一趟辛苦,不如喝杯茶再回去?”
李公公眉开眼笑:“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