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神示意程晚,看正厅。
那几位白发苍苍、年事已高的老人,程晚见过一面,是百里家中的族老们。
此刻,他们正立在灵前,百里芸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前,似乎是在和他们对峙。
谢衣和叶东篱立于百里丰两侧。
百里丰依旧跪在地上,只是一只手死死的护住另一只手,眼神中既有恐惧又有恨意。
程晚不明所以,但是叶东篱和谢衣都在里面,自己则和苏暮一般,立在门前,观望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各位族老,百里家的传统向来都是传嫡不传次,如今我父亲临终前,将这族中信物交予我弟弟,便是对他的认可。”
紧接着,百里芸讥笑道:“况且,族老们向来不问世事,从前百里家濒危之际,都未曾出面,故请各位族老安心颐养天年,静等分红。”
这几位族老被气得不轻,站在中间的那位似乎是地位最高的,直接破口大骂:“这里哪里轮的到你说话!身为女儿家,整天不着家,谁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叶东篱也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主,直接抽出身侧的剑抵在那人脖子前。
与此同时,百里二爷身边的随侍也举剑对着叶东篱。
之前跪在一旁的其他家眷,见到这阵势,早就抱团躲在了一边,其余人则立刻警戒起来,生怕真的动手,殃及到自己。
程晚见势不妙,本要上前,被苏暮拦下了。
“不应该是你出面。”
程晚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想激一激那位沉默中的小兽。
她后退一步,轻微的叹了口气,不免担忧。
叶东篱的剑紧紧逼喉,谢衣也有出手之势,就在场面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百里丰用沙哑的声音缓慢的开口:“能别打扰我父亲的清净吗,你们无非就是要这戒指,要掌家,给你们便是。”
说罢,摩挲着摘下了手上的戒指,往中间一丢,直接滚到了角落。
“哎哟,这么贵重的戒指,怎么能丢在地上哦!”另一位佝偻着背的族老嘴上一直念叨着“祖宗莫怪,祖宗莫怪”,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叶东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收了剑,拔腿就走。
各自散场,最后正厅里只剩下百里丰和百里芸两姐弟。
其后两天,便是徐家到百里府退亲的消息,再次传遍枫城,都言,百里小公子是一外强中干的窝囊废,语句之恶劣,让人平生闷气。
程晚这两日也过得不好,之前还因为自己和百里家多少攀点关系,前来闹事的人也算收敛,自从百里家易了主,这帮人就秉着不把程晚赶出去不罢休的势头。
枫城府尹在苏暮的威压下,频频去光明讼师所找他们的老板提点,可对方是态度极好,却依旧死性不改,也找不出错处,只能作罢。
而程晚的事情一天不能解决,他也便不能安心去查矿石的后续,遂一大早,直奔光明讼师所,去会会那老板。
光明讼师所坐落于西街,在众多庄严的衙门建筑群中,略显格格不入。
正门前还有一座石牌坊,牌坊前立了两座小的獬豸,或许是不想和衙门的大獬豸抢风头。
光明讼师所的楼很高,外面看起来应该是三层,每层都挂着简朴的灯笼。
里面的布局非常宽敞,可人多。
佝偻着背的老年人,大嗓门的年轻汉子,还有哭哭啼啼的女子,各色人物,一应俱全。
苏暮找了位正在为各色人士指方向的女子,这女子应该是管事一类,但她看起来满脸不耐烦。
他为省事,直接亮了亮腰牌,但并未露出刻有刑部字样的正面,紧接着单刀直入:“老板在哪?”
那女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见这腰牌通体黄金打造,而且腰牌周围还镶了一圈玉边,便认定是都城的大官,脸色微变,立刻陪笑,引着苏暮上了二楼。
二楼不似一楼般嘈杂,但又安静的让人压力倍增,每一个人手上都在忙碌,或是整理卷册,或是在写写画画……
那女子,将苏暮领至其中一扇门中,门中那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在翻阅着卷册。
此人便是光明讼师所的老板,冯褚。
据说光明讼师所建立之初是由三位知名讼师共同创立,共同管理,后因理念不合,而分家。
而现在已经独独剩冯褚一家了,其余两家不知为何,纷纷宣布关闭了铺子,遣散了讼师。
冯褚见来人,放下手中的卷册,面上堆满了笑容:“不知苏大人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苏暮见他并未有待客之意,便也不啰嗦:“听闻光明讼师所,只接待大额的诉讼者。”
冯褚面上一滞。
“可我记得三法司的律例中,明确不得歧视平民百姓,不得拒接小额诉讼案件。并将其列入了今年的讼师大会的考核要求。”
冯褚轻蔑道:“我们讼师所倒是想接,可是也没有人来找呀。”
苏暮见他有恃无恐,只得步步紧逼:“且不说这些,那调解率呢?”
“每月送往三法司的讼师卷册结案名录,你们的调解率很高,可是我翻看了今年来枫城的大小案件卷册,根本就是你们威逼利诱!”
“苏大人,您已经不是刑部侍郎了,无权过问此事。”
此话一出,苏暮倒也不恼,轻飘飘的说了句:“我虽非刑部侍郎,可好歹也是个小侯爷,我虽厌恶这个爵位,奈何这个爵位可助我行走于皇宫。”
这下轮到冯褚笑意渐收,他差点忘了,苏暮是已故长公主之子,即便官位不在,但陛下的偏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见他不言,苏暮继续道:“我来也不是为了追究此事,只是提醒冯讼师,一家独大,必被摧之。”
苏暮在此经过到达一楼的时候,那些各色各样的百姓早就不见,只剩下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士坐在一楼,看来那些百姓都被赶出去了,要不是他来的早,还看不到这一幕。
本想顺路买点程晚爱吃的煎饼,并回去告诉她这个大快人心的事情,指不定还能得程晚一两句表扬话,想到这,竟不觉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