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红宁县风平浪静,太阳照常升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春年却知道出大事了。
所以,他跟张大元二人躲在家里没敢出门,吃了睡,睡了吃,磨磨蹭蹭就到了晚上。
这一整天,陈春年跟老爸陈建平说了三句话,跟老妈杨蕙兰说的话多,但也没超过五十句。
不是他不想跟老两口亲近,关键是实力不允许啊。
老爸陈建平曾经在省师范学院当过老师,下放到红宁县以后就越混越差,县一中老师、二中老师、城关中学老师、北郊小学老师、李家河村小学老师……
一路顺风,堪称奇迹。
陈老师为人耿直,斯斯文文的,心气儿又高,最厌憎的就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之徒。
很不幸,他的一双儿女都成了这种货色。
所以,就算上一辈子陈春年上省城、下广州,拼死拼活挣下一座酒楼,老头子都没给过儿子什么好脸色。
用陈老师自己的话说,男人,就得有一个正当的、体面的、正式的工作。
至于老妈杨蕙兰,农村户口没工作,裁缝……算了,懂的都懂。
儿子二十二岁没工作,没对象,没本事,没学历,没钱,要么整天在外面瞎晃悠,要么整天窝家里不出门,哪个当妈的能有好脸色?
“妈,晚上吃啥饭?”
“吃屎。”
“妈,我姐呢?”
“死了。”
“妈,您歇着,我帮您擀面。”
“滚!”
“……”
陈春年的家庭地位大致如此,这让他很惆怅,感觉自己给穿越者队伍丢脸了。
他不由得想起某知名大影帝陈X明说的一句话:‘咱中国的老百姓,哪来这么多戾气……’
吃过晚饭,两个人躺在火炕上抽烟、发呆、摆烂,没有电脑和手机的日子,就是这般朴实、无华且枯燥。
“小年,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啊?”张大元突发感慨,像个傻逼哲学家。
“人活着就两件事。”陈春年随口敷衍。
他满脑子都是赚钱计划,哪有闲心思考这种高大上的问题。
“哪两件事?”张大元问。
“生存权,交配权。”
陈春年换了个姿势,解释一句:“生存就是活着,吃喝拉撒睡,交配就是搞对象、生娃、传宗接代。”
张大元鼓着两个大眼珠子,沉思良久:“马丹的,好像还真就这么回事,感觉挺没意思啊。”
陈春年懒得废话,直接问道:“大元,想不想跟着我去搞点钱?”
张大元一下子就不困了,猛的坐起身,直勾勾瞪着死党:“咋,你终于想通了?”
“小年你知道吗,咱弟兄赚钱的门路我早就趟好了。”
“火车站扛盐袋、背水泥那种粗活咱不能干,累死累活不挣钱,关键容易得肺痨;到乡下去收鸡蛋收猪毛收破烂,咱也不能干,太丢份儿。”
“小年,我思来想去,嗨,就特么顺自行车这事儿能搞,一辆八成新的飞鸽,转手就是25块钱……”
“……”
陈春年瞅着这货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甩一个大逼兜子。
“大元,顺别人自行车那叫什么?”他没好气的问道。
“那叫妾啊,”张大元理直气壮的说道,“你爸不是说过,妾不如偷嘛。”
妾不如偷…陈春年睁大了眼:“我爸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张大元‘嘁’一声,十分鄙夷的说道:“不懂了吧?妾狗者猪,妾锅者猴,妾不如偷,这不是咱们上学时、陈老师讲课说的话?”
陈春年闭嘴了。
马丹的,那叫‘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好吧,还妾不如偷……
他伸手拉灭电灯泡:“睡吧。”
张大元嘟囔着,扯一件军大衣蒙了光头:“睡觉睡觉,跟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说话真累……”
当当当、当当当!
几分钟后,大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听节奏和力度,应该是公安叔叔。
果不其然,等到老爸陈建平开门一看是两名公安,再一问是找陈春年的,陈老师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陈春年!”
“陈春年你滚出来!”
“自己干的好事,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别把我们两把老骨头给搭进去!”
说着,陈老师头也不回的进了堂屋,‘咣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门口两名公安叔叔一脸懵圈,张口结舌好几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陈春年同志的父亲,看着挺斯文,脾气咋就…有点暴躁啊。
“你们这是、咦,李叔啊,赶紧进屋,外面太冷了。”陈春年裹着棉袄出来,一看竟然是李政委。
自然而然的,他就把‘李政委’改成了‘李叔’,听不出任何毛病。
李政委进门,习惯性的扫一眼周边环境,这才温言笑道:“小陈同志,昨晚的事没告诉你爸妈?”
陈春年笑笑:“先进屋,外面太冷了。”
李政委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陈春年家的逼仄小院,一边走进陈春年住的狗窝。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则很有礼貌的出去,并轻轻带上陈春年家的大门。
“小张也在啊。”
李政委笑着跟张大元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