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距离红旗大队并不远,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红旗大队有一条七弯八拐,崎岖不平的黄泥土路,是通向公社的主干道,也正是修了路,红旗大队的人去公社更加方便。
但许久没走过黄泥土路的张秋月只想起来了小时候在老家奶奶说的话,“我们家的路啊,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昨天正巧下过雨,她的脚陷入湿润的土地里,张秋月一心快点回家洗脚。
“呦,这不是周大嫂子嘛,干嘛去了,听说你要把孙女弄死啊,你说说你,家里也不是没那一口吃的,至于么。”黄翠芬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脑门的红丝巾往张秋月面前凑了凑。
那是她当兵的宝贝儿子给她买的。
虽然她就一个儿子,但儿子有出息啊!
哪像是张秋月,生了四个儿子,全都是窝囊废,一个赛一个的没出息。
“关你屁事啊,你自个虐待儿媳妇成什么样,要我替你宣扬吗,还整天写信给你儿子告状,说你儿媳妇又勾搭了谁谁谁,你咋不说你和谁谁谁睡了!”
张秋月承认。
她真不是好脾气的人。
面对主动找茬的人,更是不会嘴上留情。
现在即将上工,来来往往的人本就比较多,他们还处于村里的中心区域,当即有人停下步伐观战,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唔。
这黄翠芬和谁睡了啊?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嗷,你个老泼妇,你竟敢污蔑我,我这一辈子清清白白的,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就差没得个贞节牌坊了!”黄翠芬猛地扑向张秋月。
她丢脸没事,但她儿子是当兵的,千万别被她影响了!
刘小荷赶紧表忠心,冲在张秋月面前:“不准你欺负我婆婆。”
她本就单薄,脸色煞白煞白的,脑门上又包着一圈圈纱布,瞧着就吓人,黄翠芬愣是刹住了车。
转头就对屋里的儿媳妇骂:“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在做什么,人家婆婆都要把闺女弄死,都孝顺的很,我替你养那么多个孩子,你整天还说我坏话,你个贱蹄子,也不知道我儿子当初为啥看中了你这个狐狸精!”
周智林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举起她的手替她无声表示:我也是个人哎。
张秋月拉着大儿媳妇进门,又对着看好戏的人说:“我张秋月可是顶顶好的大好人,瞧着我孙女没,我给她买了奶粉,那玩意儿足足两块钱,还有红糖,谁说我不好的,我可真是天底下头一份的好奶奶,好婆婆!”
众人面面相觑。
她买奶粉了?
真的假的?
看她嘚瑟那样儿,感觉就很假。
该不会看着儿媳妇快要死了,才大发慈悲买了点奶粉吊着人家的命吧?
总之,这张秋月瞧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因为世界上也没她那么自恋的人!
张秋月才不管他们怎么说,进门找吃的去了。
而隔壁被婆婆骂的女人听到了''奶粉'',眼眸微闪。
周智林抱着孩子进门的时候,不少人都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他。
耙耳朵,要命哦。
周智林默默把房门关上,轻轻舒出一口气。
转头,又看到张秋月正在叉腰骂人:“我不在家,你们就什么都不干,傻愣愣呆在这,等着饿死是不是,天天就等着我伺候,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啊,哎……老四呢,他又去哪闯祸了?”
周老大答:“老四偷拿了家里的红药水出去打架了。”
张秋月嘴角抽了抽。
你打架拿上疗伤的,是想一边打架一边治好还是咋地?
算了,不在家还省粮食。
“老大,你过来。”
周老大迷茫地跟着老娘来到了灶房。
张秋月拿出了十七根红薯:“你
待在这把这些红薯蒸熟。”
蒸东西这种东西,哪怕是三岁小孩都会,周老大也不例外,可他是大男人了,娶了媳妇了,怎么能做饭,他当即对外喊:“小荷,过来烧饭。”
“烧烧烧,烧你祖宗,老娘要不是因为你,至于花费两块钱买奶粉,都是你这玩意儿管不住下半身,给我生了那么多孙女,害我花那么多钱,结果你还不给我干活,老娘真是恨不得弄死你!”张秋月怒吼。
周老大咽了咽口水:“妈,我一个大男人……”
“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还想指挥老娘,是不是还想忤逆老娘命令,你说,你是不是!”张秋月脱鞋,抄起沾满泥土的鞋子对准他。
只要他敢回答一个''是''字,下一秒那鞋底就会扇在他脸上。
周老大默默弯腰拿了些干燥易燃的稻草,开始拿火柴点燃,塞进灶膛里。
张秋月冷哼了声:“小兔崽子!”
张秋月把鞋都脱了,来到井边,喊老二:“老二,给我弄盆水洗脚。”
周老二默默的过来,默默的干活。
水哗啦啦的,淋干净了张秋月脚上的泥土,张秋月终于舒坦了。
余光发现大儿媳妇偷摸去干活,她也没阻止。
事情要慢慢来。
她坐在小院中央,见到周智林抱着孩子回屋,抿抿唇,觉得蛮好,她和老男人肯定不会发生些什么,但同睡一张床也不自在,有小孩就不一样了。
别说,这小丫头跟她挺有缘分。
张秋月去拿了一个鸡蛋,递给老二:“你去偷摸找瞎子叔,叫他算算,咱们家二丫该叫什么。”
周老二惊讶。
他们家的传统都是男娃找瞎子叔写名字,但女娃就算了。
这还是第一次,女娃也能有好听的名字。
“叫你去就去,你愣着做什么!”张秋月皱眉。
周老二低头,把鸡蛋揣在身上,出门去了。
老二媳妇瞧见这一幕,微微蹙眉,婆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给女孩子算名字,她不是向来重男轻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