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中的,常平阳几乎大惊失色,倒是伏彀波澜不惊。
伏彀道:“司使慎言!”
白面鬼根本不给他面子,“此案如此简单,却迟迟未了,依本官看,当属刑部无能。”
一旁为妹妹上药包扎的解青哲扑哧笑出了声。
该说不说,他这么觉得已经很久了。
自常平阳坐到这个位子上来之后,京中未了的悬案莫名多了起来。
爹娘怀疑过是身居高位的官贾之中,有人眼红于他,于是频频生事给常平阳制造难关。曾经解青哲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如今两家几乎决裂,此人落在他眼里,就成了泛泛之辈。
话说这山鬼司使白面鬼,一向是惜字如金,却每每字字珠玑,说到痛处。
解青哲绑好了帕子,站起身道:“司使大人所言极是,依本世子看,常尚书一心只想徇私情,实在不堪此任。”
说罢,他还咂舌两声,生怕气不死常平阳。
常平阳怒目圆睁:“眼下凶犯动机已明,证据皆在,明明就可以结案,是司使大人一意孤行插手本官办案,司使大人既如此聪慧,那依你看,此案当如何?!”
白面鬼冷冷看了一眼躺在那边,微微散着腥臭的尸体。
“自古断案,还需问过死者生前结怨,况且,常尚书说证据,那这蜀锦里装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他指了指孙嬷嬷,又看了眼解清规。见她状态有恙,嘴里那句“请郡主陈情”迟迟说不出口。
解清规留意到他的目光,强撑着道:“这蜀锦包袱里,尽是孙嬷嬷在我落水后,为博后路而偷取的财物,此事,昨夜她已不打自招,围观者不在少数。”
“这只是其一。孙嬷嬷欺凌我府上丫鬟多年,府中百名丫鬟皆可为证。”
“清规打死这样一个险恶小人,依我朝律法,情有可原。”
说到此处,祺安掀起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发青发紫,抑或留了疤痕的伤,触目惊心。
一直纵着孙嬷嬷为非作歹的伏容怎会不知此事,她立马站出来辩驳道:“虽有鞭痕,又如何能证明这是孙嬷嬷,而非你所为呢?”
有白面鬼插手,先前三人商谈下来的计划不再顺利,伏容说话时,难免有些急。
她不再唤着“清规妹妹”,倒叫解清规舒心不已。
“丫鬟们身上最早的鞭痕,正好是从几年前孙嬷嬷入府时有的,如若不信,可请御医来验。”
在常府大婚当日,同样也是一句“请御医”,坐实了常子深宿醉长乐轩的风流之名。
如今再听闻此言,常平阳心里捏了一把汗。
他总觉得,这从前极其好糊弄的郡主,在秋月湖之事后变得聪明且锱铢必较了。
常平阳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验身这件事上摔过一次,决计不想摔第二次,可绞尽脑汁,也无法圆了这本就漏洞百出的计划。
白面鬼给了山鬼卫一个眼神,“既如此,那便……”
常平阳不想扑得太难看,于是伸手拦下了就要去摇人的山鬼卫。
可他笑得很难看:“郡主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那此案从此分明了……是下官莽撞,不比司使大人心思缜密,一眼看出其中定有猫腻。”
伏彀摇摇头,眉头微蹙,想来心中很是不满。
常平阳与他勾搭多年,知道他这副模样便是恼怒了。
常平阳继续打圆场:“下官今日险些错怪郡主,酿成大祸,若诸位赏脸,他日下官在玉春楼宴请诸位,以表歉意,如何?”
解清规:“不必了。”
白面鬼:“好啊。”
解清规:“……”
经过这么些时候,她方才的头晕目眩已经缓的差不多了。
解清规抬眸看向白面鬼,他的神态被面具遮尽,可她总觉得,那面具之下,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
再扫视周旁,在场众人,脸上带着笑的,皆是笑容一僵;脸上并未带着笑的,则是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
谁不知道这位山鬼司使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是与他同桌吃饭,怕是说不过几回话,刚呈上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就凉了。
常平阳更是眉心一紧。
他随口说的客套话,白面鬼居然厚着脸皮应下了?
白面鬼看他们这副模样,轻笑道:“本官说笑的。”
听完这句话,常平阳明显松了一口气。
从方才开始,解青哲便一直忧心着清规的状态。此件事既了,他忙不迭多说客套话,更是本来就不喜白面鬼之外的所有人,便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他轻声询问解清规的态度:“清规,已经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解清规点点头,已然是面色惨无血色。
她站起身来,同之前一样,向白面鬼行了揖礼:“多谢司使大人。”
白面鬼:“郡主无须多礼。”
祺安搀扶着小姐,将军府三人出了刑部,上了马车。
公堂里的山鬼卫撤去之后,常平阳感觉自己丢了好大一张脸,没再坐回主座,而是几乎软瘫在了下面的椅子上。
伏容从目视解清规的背影,到目视白面鬼的背影远去,眼中如藏了针一般。
她掩在面纱之下的脸气得更是红彤彤了。
伏容跺脚道:“爹,难道就这么让她走了?她打死孙嬷嬷情有可原,可把尸体挂在咱们家前面,恐吓二品大员又怎么说。”
伏彀瞪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常平阳,冷哼一声屏退下人。
“你想要解释?解清规大可以说是为了报复你推她落水。人家堂堂郡主,只是如此行径,算是便宜你的了。”
“再说了,恐吓如何?解清规吓死谁了?”
“你就是心急,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你想要当常家少夫人,他日经爹周密计划,让解清规死了,你就名正言顺做了续弦,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
他说话时,目光频频在女儿和盟友之间切换,语气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