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青哲却道:“多等一会儿算什么,你歇好了才是正事。”
解清规将挡在脚边横七竖八杂乱躺着的书卷挪开,迈步朝兄长走去。
她洋溢出一抹甜丝丝的笑意,用着撒娇的语气:“哎呀,人家只是觉得先看完大夫再去歇息会比较踏实而已啦。”
这一遭,兄长可谓是被她拿捏在手掌心里了,语毕间,解青哲瞬时不再深究。
他指了指那不远处的摇椅:“你去那儿躺着,阿兄给你找了上京最好的医馆里的大夫,给你瞧瞧。”
站在他身后提着一个巨大木屉子的老大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世子过誉了,能为郡主效劳,是老夫的荣幸。”
解清规沉眸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箱,不消想便知道,这是兄长强人所难,要人家老大夫带上了一堆好药材,生怕给自己看伤时有什么缺漏之处。
她无奈笑了笑,依据解青哲所言,走到摇椅前躺了下去。
解青哲这才抬手示意跟随书屹一同站在书阁门外等候的大夫入内,自己也随即朝前迈了两步,开始着手将摇椅那一方平台处的束起的帷幕放下来。
祺安很是有眼力见,随着一齐放下了另一端的帷幕。
大户人家的小姐看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要将除大夫之外的男丁皆隔在厚厚的垂纱之外,不可直视小姐的露肤。
解清规看着紫色的厚纱落下,静自躺在摇椅上。
待祺安服侍她将肩头处的衣裳褪下后,她便看着大夫拢着袖子走了进来。
解清规礼貌道:“有劳先生了。”
老大夫朝解清规颔首,“无碍,老夫定当好好为郡主诊治。”
话音落,他又朝前迈进了两步,解清规正以为他要仔细查探自己肩膀处的伤势如何,却隐隐见他的袖中泛出一丝银光。
来不及狐疑,下一瞬,那老大夫竟从袖中拔出一把刀,目龇欲裂朝她胸口处劈来!
解清规刚历经昨夜的余魂未定,以及今朝被死士追寻与元疏拒绝她的示爱,正感到六神无主浑身疲乏,时下已然没什么余力去敏捷闪避。
须臾间,那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刺入她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解青哲拔出书屹背在身后的剑,朝这边掷过来。
他的力道之大,直砍断了那老大夫持着匕首的手腕。
血液四溅喷涌一地,若非解清规急忙闭上了双眼,恐怕便是要飞落到她的眸中了。
可即便如此,那看似风烛残年,仿佛跌一跤就会咯噔往黄泉路上去了的老大夫,居然有着破而后立之志般,竟艰难地伸出左手,要去捡掉落在地的匕首,给解清规第二击。
可他毕竟断了一只手,莫大的痛楚削弱了他的敏捷,很快,老大夫就被书屹制服在地了。
解清规听这动静,以及胸口处并未传来意想中的剧痛,便知此人被阿兄拦住了。
她睁开眼,见彩纱被长剑划破败落一地,兄长快步走了上来。
解青哲满脸惊忧,问道:“清规,你没事吧?”
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的祺安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面中似有愧疚,仿佛在自责没能察觉歹人护好小姐。
祺安也朗声问:“小姐!你没事吧?!”
解清规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来回拨动了一番,调整好经由惊吓而难免紊乱的呼吸,摇了摇头。
“我没事。”
得到答复,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解青哲温声:“你好好躺在这儿,阿兄给你出气。”
说罢,他脸上柔润的神色立时变得冷冽,其中还多了几分戾气。
他素来是个温文尔雅幽默风趣的人,尊上宽下,解清规从不曾在阿兄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这一回,他是当真怒了。
解青哲快步走向那边,垂眸看着已被书屹钳制着跪在地上的老大夫。
他质问道:“为何刺杀我妹妹?”
老大夫闭口不答。
解清规很想由自己亲口来问这个问题,但她知道阿兄在气头上,此时若是乱动,阿兄的情绪必更难安定下来,便老老实实躺在摇椅上。
她静静看着那边,隔着老远,也能听出解青哲言语中的怒意。
阿兄良善,但再良善的人总归也有底线,他的底线便是家人。若非还需问出幕后主使,恐怕他恨不得直接一剑宰了那老大夫。
解青哲很有耐心地等了他半晌,见老大夫迟迟不说话,咂了咂舌。
他又道:“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你胆敢刺杀我妹妹,还想全身而退?”
老大夫笑了笑,终于开口:“老夫从未想过退路,只是老夫佝偻之身,早就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这条贱命,世子若想要,就拿去吧。”
他说这话时,好似格外轻松,看起来满不在乎。
一听此言,解清规对真相水落石出的期待之心就落空了大半。
一般,有此言论的被问刑者,大都无父无母,无妻子无儿女,孑然一身,从不怕失去什么,也从没有可失去的东西。
可解青哲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又惊又喜。
解青哲道:“你是想说,我要了你的命,却牵连不了你的家人,是吗?”
“可……你在信阳,不是有一个八岁的孙子吗?”
话音落定,本安之若素的老大夫气韵柔和的脸上,刹那之间浮现出狰狞的恐惧。
见此模样,解青哲终于笑了,“看来,本世子说中了啊。”
“你出身岳阳,二十年前为长江洪涝所害,地方官府庸碌,害你家破人亡。你的妻儿用性命护你周全,要你用攒下的银钱奔赴上京一展宏图,你便到了那医馆做事。”
“本来你确属孤家寡人,可在九年前,你儿子远在信阳的夫人忽然有了身孕,你便开始每半载在上京与信阳之间奔波。”
“本世子,说的可对?”
老大夫许是文雅的大家出身,规矩极好,即便被书屹扣着,本还端端正正地跪着,可这时候,却是瘫软地跌坐了下去。
老大夫心跳到了脸上,傻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