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句话,整个回程路上,气氛都是怪怪的。
“是我说错话了?”
向来杀伐决断的宁肃显而易见眼神躲闪。
“与你无关。”之前着实没有姑娘对他说过这种话,得缓缓。
可嘴上这么说着,刚一到松畅轩后门,宁肃便借口要盘查刺客,脚底抹油走了。
沈南乔甚至都来不及问,次日三朝回门要不要一起去?
她自恃是极有眼力见儿的,虽然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没让柳嬷嬷去传话。
前世回门那天,沈南乔是跟沈静怡一起回去的。
母凭子贵的缘故,宁子昱摆明偏袒那位庶姐。
爹爹是个看风使舵的人,弟弟早就倒戈沈静怡,祖母因为这件事气得压根没有露面,唯一撑腰的人没了。
所以那一日沈南乔几乎低入尘埃里。
时隔一世,她虽然不必再受那份气,但依然要跟这对夫妇一起回娘家。
沈静怡在自己身边有琥珀这个眼线,估计十有八九已经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回去,怕是早就做好了使绊子的准备。
她前日敬茶在宁肃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回到娘家地盘,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得想个法子应对。
“小姐。”玲珑一边麻利地替她挽着发髻,一边小心翼翼询问,“真的不问问姑爷吗?”
宁肃前一晚并未回来,看这样子十有八九是没办法陪她归宁了。
这几日听闻世子院大张旗鼓在准备,想来也是沈静怡要借今日翻身,报之前一箭之仇。
玲珑颇觉担心,生怕自家小姐独自回沈家吃亏。
“他有他的事要忙,回自己娘家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应付得来。”
沈南乔打量镜中自己,妆容精致,全副披挂,俨然当家主母的模样。
徐姨娘母女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是个妾,单凭这一点,她就有足够的优越感。
柳嬷嬷在一旁暗暗点头,恭顺递上归宁礼单。
沈南乔一怔,她原本已经自己准备过了。
柳嬷嬷得体地笑着回禀。
“督主的意思,礼多人不怪。”
细看那单子上桩桩件件,远远超出正常贵女的回门礼规格。
沈南乔心头微热,知道这是宁肃在给她撑场子。
“督主吩咐了,让老奴跟着七夫人回府,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些。”
那便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沈南乔笑着起身。
“那就走吧。”
姑娘回门是大日子,更何况一日有两位姑奶奶回府。
沈尚书一早便偕老带幼在门口候着。
沈老太君辈分高,原不用出来的,但嫡孙女的婚事出了那么大纰漏,她定要亲自坐镇。
这些年她虽不大管事,但也不会任由孙女受人欺凌。
一个妾生女,竟然敢夺了嫡女的婚事,简直闻所未闻。
所以老太君卯足劲要在这一日给沈静怡些颜色看看。
沈静怡自恃嫁了贵婿,自然先沈南乔一步出门,此时已经到了。
她今日一改往日随性装扮,大红交领上衣搭配大红百褶裙,穿金戴银,极尽奢华之能事。
虽然只是个贵妾,却穿出了主母的架势。
沈尚书一见便皱了眉头。
“这于理不合吧?”
按理说,妾室不能穿正红。
沈静怡亲昵地挽住宁子昱手臂。
“这有什么,不过是件衣服。平远说等孩子出世,再给我请封诰命夫人。”
未婚先孕原不是件光彩的事,但从她口中说出却理直气壮。
“呸!不要脸!”原本想在平远侯世子面前留两分颜面的沈老太君听不下去了,“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所谓妾,父母国人皆弃之!我们书香门第,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更何况是未婚有孕。”
徐姨娘见老太君在新婿面前不给女儿半点颜面,大着胆子接口道。
“生米已成熟饭,再说静怡也是沈家的孩子……”
话音未落,就被沈老太君一个眼刀打断。
“庶孽卑,宠无藉,自古嫡庶有别!她敢抢乔乔的夫君,未必没有你这贱妇从中挑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徐姨娘素来畏惧老太君,闻言登时不敢说话。
沈尚书在府上惯常扮演和稀泥的角色,于是上来扶住老太君。
“事已至此,娘消消气,乔乔不是也嫁出去了嘛,总算皆大欢喜。”
徐姨娘立刻附和。
“是啊,除了不能诰封,二小姐也没损失什么。”
宁肃担任的职位乃太监专职,不管有没有对外言明净身与否,都不可能有诰命夫人的。
这话背刺的意味太过明显,连沈尚书都不禁皱了眉头。
老太君甩开沈尚书的手,一拐杖敲在徐姨娘膝窝处。
她始料未及,登时趴跪在地上。
“老身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偷别人东西还理直气壮!”
沈静怡见徐姨娘被打,自觉在宁子昱面前落了面子,不由分说争辩道。
“要怪就怪她自己啊!谁让她不识抬举,非要嫁给阉……”
话说到这里忽然被打断。
“沈姨娘说话注意些,上次的打还没挨够吗?”
回头望去,就见沈南乔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
她穿了象征正室的正红,容光焕发,美艳之外又多了几分庄重。
沈静怡虽然也逾矩穿了大红色,但这几天养伤状况不佳,气血不足再加上艳装打扮,两相对比之下简直是灾难。
同为女人,本就很在意外表,再加上对方原本该是她夫君的正室,就愈发不能不在意了。
沈静怡一口气窝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沈尚书原本要迎上去,但一想到她自己拱手将世子夫人的位置让出去,而且转头嫁给太监,实在是让阖府面上无光,于是停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