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九王妃面不改色,温婉地弯了弯唇角。
“平阳夫人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厂臣能不能顺利将那人抓住,绳之以法,还孙姑娘一个公道。”
这话有些挑衅的意味了。
沈南乔想起宁肃之前跟她说的,崛地三尺也能把人抓出来,自觉有了底气。
她点点头,迎着话头回望过去。
“但凡这人存在过,势必会留下痕迹,更何况这偌大的皇宫,又不是只有厂卫这一批眼线……”
沈南乔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九王妃眼波有一瞬间迟疑,快的让人抓不住,她抚了抚鬓角垂落的碎发。
“那便静候厂臣的佳音了。”
太后懒得看二人打机锋,缓缓叹了口气,语调沧桑。
“如林那丫头是哀家从小看大的,虽说人娇憨了些,但到底是世家女。原本哀家还属意她做这个太子妃,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只能缓缓了。”
沈南乔心下掂量,太后此言仍有贼心不死之意啊。
也对,毕竟当众验身,孙如林还是完璧,就这点安慰便足以让太后升起卷土重来的决心了。
不过此时不宜跟她对着干,日后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于是她假装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语。
太后知道她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见状也不恼,主动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依你看,那周家姑娘如何?”
沈南乔心下略略有些讶异,这怎么自己就改弦更张了呢?
她忖度着太后话里的用意,小心翼翼回道。
“自然也是极好的。”
太后点点头。
“说起来,周阁老在内阁里算是刚正不阿的。哀家想着,娶妻娶贤,她倒是打小儿知书达理,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南乔这一句答得就有些迟疑。
虽然周阁老并不算明确的保皇派,但也不完全是太后这一头的人,以太后心高气傲的性子,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服软。
沈南乔不动声色觑了觑太后的表情,确定她没有在说反话。
“那太后的意思是,让周家姑娘做太子妃?”
太后抓了抓手边的猫,淡淡道。
“这事儿哀家又做不了主,况且这只是咱们一厢情愿,人家姑娘也未必愿意吧。”说到这里,她饶有兴致地看向沈南乔,“你不知道她之前属意宁厂臣吗?”
沈南乔恍然大悟,原来兜了这么大圈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心下难免感慨,以太后的身份,这种小儿科挑衅未免落了下风。
就听太后幸灾乐祸又道。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会子咱们厂臣还不知道娶妻的好处。”她顿了顿,“那周家大姑娘若是早知道,怕是当初也勇敢些,直接开口了。”
这是明明白白在影射沈南乔嫁给宁肃的方式,不过她当初既然敢做,现在也就不怕人家质疑。
“可见千金难买早知道,姻缘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沈南乔自矜地挺直背脊,“就好比咱们都瞧着太子和孙姑娘似乎大有可为,但阴差阳错,保不齐这两人的姻缘各自在哪儿呢。”
这话不软不硬,却给太后碰了个钉子。
太后冷笑了下,恰到好处掩掉那份恼意,吩咐道。
“咱们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干脆问问太子自己的意思,若是真对如林那丫头有意,过些日子等风波过了,哀家亲自下旨主婚,看谁还能说出个不字来。”
沈南乔明知故问。
“不是刚刚还说周家大姑娘吗?”
太后被噎了一句也不恼。
“这个还是给厂臣留着吧,万一他想纳个平妻呢?”
沈南乔含笑不言声,太后自以为得意,又追问道。
“可是不高兴了?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呢?甭管他是什么身份。”
沈南乔笼了笼袖子。
“怎么会呢?我是在想,若真有这一日,找谁去下聘比较合适,人家是阁老,身份低了怕是不相宜,怕是还要劳烦皇上亲自下旨。”
这一来一往,太后也急了。
“你拿皇帝来压哀家?”
沈南乔满脸无辜。
“臣妇怎么敢呢?真是天大的误会,您说纳平妻,我这不是顺着您在说吗?”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
沈南乔也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微微福身。
“太后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妇想告退了,今日除夕要回去吃团圆饭的。恭祝太后万福金安,芳龄永继。”随即转向九王妃,羞赧笑笑,“也祝王妃和王爷有情人早日团聚。”
九王妃这些年养气工夫一流,尚可维持表面客套。
太后咬牙切齿,她已经是祖母的辈分,那么多祝词说什么不好,偏偏祝她芳龄永继,这不是添堵是什么!
正待发火,就见掌事嬷嬷从外头匆匆进来。
“启禀太后,宁掌印在外头候着,说要接夫人回去。”
“哀家的慈宁宫也是他想接就能把人接走的吗?”
掌事嬷嬷踟蹰片刻,小心翼翼又道。
“主要是他带了皇上的口谕,说请您过去,家宴等您开席呢。”
沈南乔那一刻五官都亮了,她一反刚刚端着架子的自矜态度。
“除夕家宴,不耽误太后和皇上团聚了,若有什么差遣,派人去臣妇府上递个信儿就成。”说着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天大地大,过年最大,不是吗?”
太后顿了顿,似是天人交战,最后权衡之下摆了摆手。
“你去吧,后日进来请安,哀家有事吩咐你。”
虽然明知她没憋着什么好屁,但这会儿沈南乔归心似箭,立刻允了,草草行了个礼,随即朝着外头跑去。
九王妃眼神黯了黯,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一个可以奔赴的对象。
太后在一旁瞧着,轻笑了下。
“当初嫁给老九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世上可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