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愣怔住了。
来隆福寺之前,她确实有一闪而逝的念头,想说能不能请方丈为她解惑一二。
可听说人家是真正的方外高人,并不轻易见客之后,也就打消了念头。
孰料,对方竟然亲自派人来请,简直正中下怀。
沈南乔连忙整理头发,又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这才客客气气回道。
“烦请小师傅引路。”
那小沙弥还了礼,带着二人直奔后院。
后院古树参天,颇有几分庄严之感,哪怕是这样灯火通明的深夜,也让人心生肃穆。
沈南乔前世并不十分信奉佛法,然而这一世的种种经历却由不得她不信。
宁肃亦步亦趋,在后头小声给她解释方丈的来历。
这隆福寺的方丈原本是云游僧,当年曾经预言了皇宫的火光之灾,因而被先皇器重。
也经常被宣召入宫讲讲佛法,据说他在宫里曾经预言过好几桩事,件件最后都应验了。
所以坊间传说,他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是个真正的高僧。
沈南乔闻言愈发恭敬。
二人走到后院禅房门口,那小沙弥转头道。
“请女施主随我进去。”
宁肃挑了挑眉,正待要跟着一同进入,却被小沙弥客客气气拦住。
“方丈说,请施主门口稍待,等下单独请您进去。”
沈南乔心下一凛。
这是何故?难不成是试探一下自己的底细,然后透给宁肃?
思及至此,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宁肃沉声道。
“不必,我和她一起。”
小沙弥流露出为难之色,沈南乔见状,急忙回头安抚道。
“高人行事自有其道理,我自己进去吧。”
宁肃乜了眼禅房门,又看了看沈南乔,故意扬了些声调。
“不必故弄玄虚,本督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沈南乔恨不得扑上去捂他的嘴,自己可不就是这怪力乱神中的一环吗?
但闻里面清了清嗓子。
“女施主不必介怀,请入内便是。”
这话听着总觉蹊跷,像是蛊惑他人的腔调。
宁肃仍觉不放心,正待举步而入,却突然感觉腿上重逾千斤。
就听里头那声音又道。
“这位施主不必焦急,稍安勿躁,只消片刻便轮到你了。”
沈南乔浑然不觉宁肃的异样,只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干干净净,只有一桌一床和两个蒲团,那方丈正跪坐在蒲团之上,旁边摆了只签筒。
见沈南乔进去,默默转动手中佛珠,笑道。
“一别经年,不知女施主可好?”
沈南乔如醍醐灌顶般打了个激灵,脑中涌上不少片段,却都快的抓不住,她不由自主蹙紧眉头。
“大师这是何意?”
方丈掐指算了算,微微摇头。
“竟是忘了些许前尘旧事,也罢,也是命中注定。”
沈南乔愈发觉得云山雾罩,她上前两步,试探着开口。
“敢问方丈单独叫我来,有何赐教?”
那方丈目光炯炯看着沈南乔,伸手将签筒推了过去。
“除旧迎新,可有兴致卜一卜新岁的运势?”
久闻隆福寺方丈的卦千金难求,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事。
可沈南乔却没有动。
“大师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谨慎地看了看地上签筒,“我与大师素昧平生,缘何对我格外青眼?”
方丈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
“莫非是要等老衲说,你印堂发黑,眼底生青,恐有血光之灾,这样救人于水火才更有说服力吗?”
沈南乔瞠目结舌,万万没料到方外之人竟然如此红口白牙随意开口。
方丈摆摆手。
“昔日与女施主曾有一面之缘,本应前世就助你于危难,孰料却迟了一步,只好这一世多填补些,也就是了。”
沈南乔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她不由自主捏紧手指,“什么前世今生?”
方丈撇过头去,瞧着外头,不知在跟谁说。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施主心里有数便可。”他低头拿起那签筒,递上去,“只说算还是不算?”
沈南乔略略思索了一下,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跪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大师好意,那我就算一卦吧。”她伸手从荷包里摸出锭金子放在地上,“先付了卦金。”
方丈却摇摇头。
“老衲这卦无价,施主若真要给的话。”他指了指荷包,“留下个锞子吧。”
沈南乔大惑不解。
虽说方外之人不看重黄白之物,但这金锭子和金馃子孰轻孰重,应该还是分得清的吧?
方丈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只笑笑道。
“老衲自有用处,女施主若是舍得割爱,便留下一个,不舍得也无妨。”
沈南乔略一思索,想着大概是除夕夜,他有相熟的香客来上香,若是对方带了孩子,这馃子可以充当压祟钱。
恍然大悟之余,她摸出颗金葫芦,放到签筒旁边。
“这个留着给大师赏玩。”
方丈略怔了怔,摇头笑了。
他将签筒递上来。
“抽两支签吧,左手一支右手一支。”
沈南乔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两支里头挑一个好的?那岂不是不公平?”
“非也。”方丈看着沈南乔,捋了捋胡须,“右手这支,是姑娘自己的。至于左手这支,是给外头那位施主的。”
沈南乔心下一凛,原本的散漫悉数收敛。
她凝了凝神,先用左手抽了一支,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