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深夜冷得让人心颤,尤其是夜色漫上来之后,那阴气往骨头缝儿里钻。
饶是还在过年,但这个时辰的街道也已经没了白日的热闹。
沈南乔挤在宁肃身边,被窗外的氛围蛊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明日再去不成吗?就非得大半夜出来?”
马车疾驰,路边景致飞速后退,宁肃视线落在外头流动的灯笼上,闻言回过神。
“你怕?”
沈南乔挺直腰板,故作镇定:“我有什么可怕的?”
宁肃无声笑了笑,他们东厂的人,平时手上人命过得太多了,所以对鬼神之事早已麻木。
眼下见小姑娘明明有些害怕,却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顿觉有些好笑。
他褪下腕上的琥珀手串,顺手套进沈南乔纤细不盈一握的手腕上。
“戴着吧,辟邪。”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一点心理上的安慰,沈南乔顿时觉得底气足了许多。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就闹着要跟出来,是不是不够明智?”
前一刻还亲热腻乎着,后一刻人就要走,换成谁不得跟出来啊?
“大半夜的,被你扔在府里,还不如跟出来。”沈南乔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至少有你保护我啊。”
宁肃被她话里全然的信任蛊惑,牵唇笑了笑。
这一笑映着外头流泻进来的光,显得格外风光霁月。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的下落吗?这就带你去找答案。”
马车拐入一条巷子,沈南乔自幼在京城长大,哪怕是深居简出,也知道这里是轿儿胡同。
整条巷子只有两户人家。
一是御史台的冯御史,往上数三代都住这儿。
另外一家,就是九王爷昔日在京城的府邸。
想到这里,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合着大半夜出来是要去九王爷府?
虽然她并没把九王妃这个威胁放在眼里,但到底是年少就开始命运纠缠的人,总觉得有些别扭。
宁肃浑然不觉她这点微妙的心理变化。
“我让人查过,那日沈静怡在宫里跟九王妃通过气儿,十有八九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那你既然之前就知道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沈南乔的表情掩映在昏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起初没有想到这一点。”宁肃略略掀开帘子看了看,“刚刚经你提醒,才反应过来。”
沈南乔原本那点气闷登时被忽略了,她侧过头,语带疑惑。
“经我提醒?”
宁肃微微颔首,不答反问。
“你说,沈静怡若是出事,最着急的当属谁?”
他这么一提,沈南乔下意识便顺着这个思路琢磨开来。
那日的事,除了九王妃和沈静怡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唯一知道内情的小太监眼下十有八九已经被灭口。
那么对九王妃来说,最大的隐患只有沈静怡了。
“依你的意思,她眼下是落在九王妃手里了?”沈南乔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她灭口?还要故弄玄虚送手指上门吓唬宁子昱?”
宁肃维持着脸上的笑。
到底还是个闺阁姑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宫廷斗法。
“收买人心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花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顿了顿,似乎是给沈南乔一点消化时间,“另外一种是攻心,于危难之中伸援手,锦上添花无人在意,雪中送炭往往让人铭记于心。”
沈南乔一点即通。
“你的意思,九王妃故意绑走了沈静怡,就为了让她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她心下一凛,猛地反应出来不对劲,“刚刚那些细作,是九王妃的人?”
宁肃秀目微垂,轻笑了下。
“她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否则皇上为何要独独把她叫回来?”
“不是用来做人质,提防戍边的九王爷吗?”沈南乔脑子飞速转动着,“难不成她竟有不臣之心?”
这里面蕴含的内容太多,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原本只以为九王妃是宫斗一把好手,万万没想到,她的野心竟然不仅仅是一个王妃之位。
难怪当初没能跟宁肃修成正果。
下意识抬头,刚好撞上宁肃的视线。
“她有没有不臣之心尚未可知,但九王爷外头养了私兵确实真的。”宁死视线落在外头九王府的牌匾上,“这里原是个脏窝儿,皇上一早就派人盯着了。”
沈南乔恍然大悟,原来早有准备。
“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呢?”
宁肃淡笑了下。
“她没那么傻,直接递把柄给我,直到现在还没人发现这府邸有何不对劲。”他视线收回来,意味深长地落在沈南乔身上,“还得感谢你那位庶姐,若没有她,这狐狸尾巴也不会这么快露出来,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抓到。”
沈南乔心头微微泛起些不安。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他们俩在九王爷府邸门口,宁肃口口声声称“我们”。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他带了点笑意的声音继续道。
“你不是好奇吗?这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饶是洞房花烛夜那一晚已经有了经验,但沈南乔再一次置身大树之上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由衷的无力感。
九王爷府邸有树冠如伞的老树,枝繁叶茂不说,而且上头刚好能藏两个人。
最绝的是,这个角度能看到屋内的情景。
“你对九王爷府邸的地形倒是很熟悉啊,连这种藏身之处都知道。”沈南乔开口就带了点阴阳怪气,“当年没少偷看人家吧?”
宁肃好整以暇欣赏着沈南乔微妙的小表情,故意逗她。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沈南乔闻言正待发火,忽然自动自发噤声。
因为从她居高临下这角度,她清楚地看见沈静怡出现在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