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魂牵梦绕的一张脸。
那张脸在她梦里出现很多次,然而没有哪一次是比眼前更清晰的。
刚刚她的判断着实也没有错,风韵犹存的美人脸,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必然倾国倾城。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跟她有八九分像。
宁肃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下意识回头看向沈南乔。
虽然由始至终都有类似猜测,但那端庄秀丽的中年美妇真真切切站在眼前时,任谁都不能不惊讶。
沈南乔咬紧下唇。
这么多年,是什么能让一个母亲眼睁睁看女儿饱受相思之苦却不现身。
一想到她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长大,对方却迟迟没有出现过,那份扼腕和遗憾瞬间席卷全身。
沈南乔捏紧手指,强忍着没有立刻冲出去,她想听听这对主仆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没说出口。
就见沈夫人温婉笑笑,拍了拍马姨娘的肩头。
“别难过,待到日后宏儿给你挣了诰命回来,说不定咱们还有相见之日呢。”
沈南乔死死捣住嘴。
沈宏为什么要给马姨娘挣诰命,便是嫡母已经去世,这追封的头衔也应该落到她头上才对。
马姨娘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
“承小姐吉言,您一定保重,若是有了落脚的地方,记得想法子差人给我来个信儿。”
沈夫人点点头,拎过包袱原本要走,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嘱咐道
“乔乔那孩子,你还是要尽力看顾她些,没娘的姑娘,哪怕是嫁得如意郎君,到底还是容易被人欺负。”她沉了沉,“她喜欢的那些吃食,方子我都留在小佛堂了,每次若是回门,记得让人给她做……”
沈南乔的眼泪砸在宁肃手上,烫得人心头发颤。
宁肃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搂紧她肩膀。
马姨娘连连点头。
“您就放心吧,二小姐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亏了她的。”她拭了拭泪,“我冷眼瞧着,姑爷对她是真的上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夫人眉眼透出几分笑意。
“是啊,若不是瞧着这丫头有了归宿,我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拖了这么多年,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没得牵连了那孩子,她好容易找了户好人家……”
话说到这里,沈南乔再也按捺不住,她从宁肃怀里直直挣脱出来,猛地站了出去。
“好容易找了户好人家?指的是平远侯府那个虎狼窝吗?”
徐夫人和马姨娘大惊失色,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沈南乔冷笑着缓步上前,一字一顿,句句指控。
“宁子昱不仁,大婚当日宠妾灭妻。平远侯夫妇护短辱我,徐姨娘觊觎我嫁妆,我这么一个母丧父不疼的孩子,是怎么让您说出放心二字的?”
沈夫人盯着她,眼泪径直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只敢悄无声息地躲在佛龛后头,远远看这孩子几回。
后来沈南乔鲜少再去马姨娘那里,她也没了看顾女儿的机会。
说起来,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认认真真打量过这个孩子了。
她长高了不少,眉眼跟自己年轻时候极为神似,哪怕是眼下带了咄咄逼人的神色,依然是美的。
马姨娘在一旁惶恐又紧张,但还不忘本能地维护沈夫人。
“二小姐,夫人是有苦衷的,您别怪她……”
“是什么样天大的苦衷,让她心甘情愿抛下亲生女儿这么多年?”沈南乔死死盯着经年未见的母亲,“把我送到外祖那里,没过多久就传来死讯,您想过我的心情吗?”
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头,她再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
“早早定下的娃娃亲,丰厚足以吃三辈子的嫁妆,你以为你做了最好的安排?可这安排有问过我吗?你有想过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会多委屈吗?”
沈夫人眼神空荡荡的,仿佛失了魂一般。
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两相权衡只能取其轻啊。
她确实对不起这个女儿,所以这么多年来始终下不了狠心离开。
当年服下假死药之后,原本可以借此出城去的,但她就因为那一点牵挂,她生生躲在密道里好几年,只为时时能看见她。
沈南乔此时已经走到沈夫人面前。
多少次她都在梦里梦到,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可这个机会真真切切到来的时候,她却再也没有了梦中的迫切。
沈夫人深吸口气,抹了把眼泪。
“乔乔,是为娘的错。”
马姨娘闻言登时急了,她拦在沈夫人前面,急匆匆冲着沈南乔道。
“二小姐,我知道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但这些年夫人她没有一日是好过的。她躲在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只为偶尔能看你一眼。知道你在府中不得志,她也不好受。只能念着盼着,女儿出嫁就好了。谁知道……”
“谁知道她给我定下的娃娃亲,又是那样的豺狼虎豹,对吗?”沈南乔再没了往日的温婉,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渣,“我被换亲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我当场改嫁,过得好与不好,你在意过吗?你所谓的留下偶尔看我一眼,为的是什么?看笑话吗?”
沈夫人咬紧下唇,默默承受沈南乔暴风骤雨般的责难。
“我让人去打听过,知道姑爷待你很好。”她低低叹了口气,“回门那一日,我也听人说了,他是如何护着你。”
沈南乔冷笑一声。
“是啊,所以你才毫无负担地走了,横竖女儿已经是泼出去的水。好便好,不好便是我的命,与你无关呗!”
“二小姐这么通透的孩子,怎么偏生认死理儿呢?”马姨娘有些心急,“您就不想想,哪个母亲若没有天大的苦衷,会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是吗?”沈南乔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夫人,“那不妨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大苦衷,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