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莲欢喜了两日。
这两日间,林府的礼都收到手软了,上门探亲的亲戚络绎不绝。
第三日。
到了万莲进东宫陪伴女儿的日子。
林家的亲友大清早都到齐了。
安淮县的一些大人物,也赶早来了林家,给万莲送行。
林诚录派人将林岁宁喊去正堂。
“谢远也过来了。别说父亲没给你机会,抓紧让谢家践行婚约,你母亲也没辄。要是谢家迟迟不来下聘,那是没瞧上你,到时候你母亲要给你安排,我就没法子了。”
父亲难得如此好心。
但林岁宁没领情。
“您才是一家之主,怎么会没法子?”
林诚录脸色一沉。
“岁宁,别不识抬举,咱们林家如今的风光是你妹妹争来的。”
林岁宁点点头。
“要不将我和姨娘逐出林家吧,断绝父子关系,往后我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成为林家的污点,妨碍你们的颜面。”
她是说认真的,并不是气话。离开林家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林家不是她的依靠。
而母亲给她留下的东西,足够她和姨娘安稳度日。
林诚录呵道:“逐出林家,你能回哪儿去?方家自身难保,还顾得上你俩?”
林岁宁说:“去哪儿都好过留在这里。”
林诚录顿时要发火,欲怒斥她不识好歹,一个少年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伯父!岁宁!”
谢远提着礼入内,目光在林岁宁身上微微一顿,目光透露出惊艳,“岁宁,我给你带了礼,是织金锦,你要不要看看?”
林诚录不太懂面料,“织金锦,是什么?”
“金缕金箔作丝线织成的锦,”谢远的眼神明亮欢快,“咱们启元没有这样的手艺,这是我叔叔从波斯带来的,一共就五匹,我要了一匹给岁宁,其他的我叔叔都去献给皇后了。”
林诚录笑着说:“谢公子有心了。岁宁,快看看。”
林岁宁看了眼那匹布。
果然是金碧辉煌,犹如艳阳普照芳泽,贵气逼人。
可那布匹上的绣样,实在太熟悉了。
她指腹抚过那翩翩展翅的蝴蝶。
这是林芳菲钟爱的花样。
林芳菲的每个荷包都绣着玉兰花和蝶,整个林府的玉兰花都在她院子里,
林岁宁勾了勾唇角,眼帘轻垂,密长的墨睫遮住了眼底波澜。
“谢公子费心了。”
林诚录很识趣的,特地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
“谢公子自便,我出去看看。”
这时辰也不早了,却还没有宫里来人的消息。
万莲大清早盛装打扮,恨不得将所有珠翠都往身上堆,妆容改了几番,才罢休。
行囊在庭院里晒了几个时辰。
林诚录到大门口张望。
“怎么东宫的人还不来,难不成要等到夜里?”
这转眼间,都已经过了未时。
众宾客被磨得失了耐性,万莲心里也没了底。
她趁着身边没人,小声说:“东宫的人,该不会不来了吧?”
她可把这事大肆宣扬出去了啊,她娘家人,以及街坊邻里,都知道她母凭女贵,可以去东宫享富贵了。
甚至同她拌过嘴的女眷们,她通通都去炫耀了个遍,唯恐谁人不知。
事到如今,若是东宫的人不来接她了,她该怎么办?
莫非得她自己跑去皇宫门口么?
林诚录招待了宾客大半日,也咧着嘴笑了大半日。
这会儿有些笑不出了。
“如何能不来?宫里人亲自来通知了的,还能有变故不成。兴许是东宫的事太多,芳菲这点小事就被搁置了吧。”
万莲忐忑不安,“那为什么来传话的当日不叫我入宫,偏要等上两日?”
林诚录说:“准备行囊不要功夫?”
话是这么说。
可东宫能缺她吃穿用度吗?非要她自己收拾行囊?
这真能说得通吗?
林岁宁不想跟谢远单独相处,客套了两句,便离开这间会客的屋子。
转角处,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该不会闹了个乌龙吧。”
“没听说太子纳了什么人啊。”
“林三姑娘是没回来,有去无回也未必是好事啊?”
还有人说:“你们听谁说的这事?我好像就听林诚录说。”
说到这儿,他们面面相觑。
“再等等看吧。”
他们也不敢轻易猜测林家是不是撒了谎。
得有几个脑袋,才敢拿这种事吹嘘啊?
……
周稷卿应召入东宫。
李玄泽一身青玉色常服,盘腿坐于棋盘边,盘上棋子散落如星。
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探入楠木棋罐中,指尖拈起一枚黑子,缓缓落于一处。
周稷卿跪在三步远之处。
“礼部侍郎周稷卿,叩见太子殿下。”
他以额触地,眼中唯见自己磕在琉璃砖上的膝盖。
淡淡龙涎香飘入鼻腔。
而那棋盘前冥思的人,将他视若无睹。
小半个时辰后,周稷卿再道:“礼部侍郎周稷卿,叩见太子殿下。”
李玄泽再落一字,淡淡出声。
“安淮县丞林诚录,你与他熟?”
周稷卿面色未动分毫。
“不熟,但臣知道他,臣在安淮县督工之时,他常来给臣送礼。”
李玄泽目光落于棋盘。
“你收了?”
太子的嗓音很淡,分辨不出喜怒。
周稷卿说:“臣不敢,臣谨记启元律法,不敢贪受恩惠。”
太子没让平身,他便不能抬头。
李玄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