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最初瞧见沈安宁时候的冷淡嫌恶,等到了跟前,鹿氏脸上笑意盈盈。
开口的时候,那语气,亲近的不行。
“沈大夫人,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之前听说你受伤,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只是怕去探望,帮不上忙不说,还要耽搁你休养,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事就一直拖着。眼下瞧见你大好了,我这悬着的心,也就算是彻底放下了。”
这场面话,鹿氏说的倒是还算漂亮。
许氏也给她体面,“有劳侯夫人挂心了,我如今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鹿氏说着,目光缓缓落在沈安宁身上。
“这位就是安宁吧?之前宫宴,我只遥遥的看了一眼,也没能说上话,可那漂亮的小模样,我到现在还记着呢。哪成想今儿一瞧,只觉得她比当初在宫宴的时候,还要更漂亮明艳呢。要不人说女大十八变呢,正好的年纪,一日一个样,美的让人羡慕。”
“侯夫人谬赞了。”
沈安宁恭敬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走心,鹿氏的夸赞,她也一个字都不信。
相较而言,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直觉。
鹿氏不喜欢她。
而今的亲近,还有那些堆砌在她身上的溢美之词……
原因无非有二:其一,作为主家,鹿氏长袖善舞,说的都只是场面话,她夸谁都如此;其二,鹿氏本不喜她,但有不得已的理由,让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这么亲近她,跟她说好话哄着她。
活了两世,沈安宁明白这京中的波云诡谲,她也明白,在这京中,没有谁是简单的。
是以,她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只是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细琢磨琢磨,细打听打听。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沈安宁心里正寻思着,就听到鹿氏又笑着开口,“我一直都听我家侯爷说,镇国将军府养出来的女儿,不但知书达理,文武双全,还成熟稳重,端方大气,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如此谦逊可人的姑娘,我真是越瞧越喜欢。”
说着,鹿氏就从手腕上撸了一个镯子下来。
看向沈安宁,她叹息感慨。
“这阵子,为了办宴席,我忙的脚不沾地,整日晕头转向的,好多事都疏忽了,手头上也没特意准备什么。这镯子,还是我成亲的时候,佑年她祖母送给我的呢,我一直戴在身上,也还算珍贵。今儿瞧着安宁,我实在喜欢的紧,这镯子就送给你了,你且收下,可不要嫌弃我借花献佛,不够用心。等晚些时候,我一定补你一份更好的。”
鹿氏客气,许氏上了她家的门,自然也乐得应付周旋。
鹿氏殷勤,许氏心有提防,却不会说什么。
可送镯子……
永安侯府本就有相看儿媳的意思,这镯子送给了沈安宁,那什么意思,大家伙心知肚明。
若是沈安宁接了,将面临什么,许氏心里也明镜似的。
一个镯子,几句好话,就想哄走他们镇国将军府的宝贝姑娘……
想得美。
微微上前,不着痕迹的将沈安宁往后挡了挡,拉开她和鹿氏间的距离。下一瞬,许氏抬手按住了鹿氏的手。
“侯夫人也太客气了,永安侯府祖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随意送人呢?”
“不……”
“你啊,是一点都不了解安宁这丫头。”
打断鹿氏,许氏回头瞧了沈安宁一眼,笑着开口数落。
“这丫头,常年留在边境,是在那边长大的,她大伯、二伯、还有她爹,她四叔,一个个的都是糙汉子,哪会养女娃娃啊?我这好好的姑娘,都被他们带坏了,舞刀弄枪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玉镯子金贵,磕不得碰不得的,这要是到了她手上,只怕没有两个时辰,就得弄坏了,岂不可惜?尤其还是老人家给的物件,哪能让她那么糟践?”
一边说着,许氏一边给沈安宁使了个眼色。
“安宁,还不来谢过侯夫人,她一片好意,你就算不能收东西,也得把这份情记在心上。”
“安宁谢过侯夫人。”
鹿氏记着永安侯的话,还想再说些什么的。
许氏却没给她那个机会。
看向沈安宁,许氏直摆手,“真是被你爹他们养坏了,说一句干一样,傻里傻气的。赶紧走吧,还留在这,真等着侯夫人破费呢?侯夫人大方,舍得好东西,我都替她舍不得。”
沈安宁心领神会,她笑盈盈的看了看许氏,又看了看鹿氏,款款福身。
“那侯夫人和大伯娘聊着,安宁告退。”
“去吧。”
得了许氏应声,沈安宁起身,转头就走。
只是,转身那瞬间,她脸上的笑意,就已经淡了下来。
脑海里,想着之前在百花茶坊,段佑年靠近她,热络的说要请她喝茶,还叮嘱她今日一定要来永安侯府,再想着刚刚鹿氏的动作心思……
沈安宁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是她看差了。
鹿氏虽然中意杨静姝这样的姑娘,可是,她应该得了永安侯的吩咐,要亲近她。
永安侯府这次设宴相看的目标,大约是她。
只是理由呢?
沈安宁在脑海里搜罗上一世的记忆,永安侯以及段佑年,并未参与党派之争,他们也没有与哪位皇子私交甚密。
至少她两世里,都还不曾察觉到这方面的信息。
那永安侯为何要不顾鹿氏的心意,执意让段佑年娶她?和沈家结亲,他能得到什么?
又是怎么得到的?
心里思绪万千,可一时半会儿,沈安宁却还想不通。
“小姐,那永安侯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暝悠忍不住,还是压低声音问了出来。
沈安宁蹙眉摇头。
“暂时还不清楚,左右大伯娘都挡过去了,剩下的,等回去再说。”
这还是永安侯府呢,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
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