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管家和金嬷嬷一起高声回应,他们两个即刻回身,去府里准备。
老太君站在原地,身子不自觉的晃了晃。
许氏、姚氏过来,一左一右,紧紧的搀扶住老太君,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她们两个眼睛就已经哭红了。
老太君瞧着她们,轻轻的拍了拍她们的手。
“哭什么?”
许氏声音沙哑,“娘,我……”
“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虽死犹荣。”
老太君高声开口,这话,是她说给许氏、姚氏的,也是她说给在场的百姓,说给那些看着的人的。
不用许氏、姚氏回应,老太君自顾自的继续。
“你们记着,长玥虽非死在战场上,却也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死在了保护北辰九公主和逍遥王来京的途中。有人意图刺杀九公主,刺杀逍遥王,破坏北辰和大邺联姻,毁坏大邺边境安宁,长玥虽死,却也破了也那些心思诡诈之人的布局,保了边境平安,他是个英雄。我们为他的骄傲,我们不应该落泪。”
这话,许氏刚刚也对程氏说过,这道理,她心里也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老太君……
话说的那么义正言辞,说的那么郑重慷慨,可她的眼泪,不还是在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时间,老太君、许氏、姚氏婆媳三个,紧紧的抱在一起落泪,可即便是哭着的,除了老太君,许氏和姚氏的脊背也挺得笔直。
她们心痛,却不显脆弱,一身的傲骨,不能丢下。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不断。
“武将之家太难了,男人在外面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把脑袋别在腰上挣前程难,女人在家里守着家业,哪怕家人没了,脆弱也得挺着,她们更难。”
“怎么好人就不长命呢?三公子才多大,这不是天妒英才?”
“什么天妒英才?分明是有人使坏。”
“就是,三公子本事那么大,连战场上那般凶险的局面,都难不住他,怎的护送北辰的公主、王爷进京,就把命丢了?这分明是有人见不得他好,见不得大邺好,从中捣鬼呢。面对强敌不可怕,面对自己人,毫无防备,却被人硬生生的捅了一刀,那才可怕。”
“谁那么黑心肝啊?”
“这都叫什么事啊?那么优秀的人,就这么没了,连个全尸都没给留下,换做是我,我可承受不住。”
“我这眼睛也跟着酸,要掉眼泪了。”
百姓的议论声一声接着一声,其中,也不乏有些百姓,或是感恩镇国将军府守护边境,赤胆忠心,护国安宁,或是受过沈家恩惠,真心为沈长玥觉得惋惜,他们不少人都跪了下来,算是用自己的方式,无声的为沈长玥送行。
人群之后,萧景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眼神晦暗。
沈长玥死了,他心里高兴。
可是,这些百姓的反应,却不是他想见到的。
镇国将军府再厉害,那也不过是武将之家,不过是臣,百姓心里,感激镇国将军府守国护国,没什么不对的,可是,他们不应该只注意到镇国将军府的牺牲,只看到镇国将军府的功绩,而忘了皇家,忘了这是大邺,忘了谁才是君。
心里想着,萧景亭款步上前,到老太君、许氏、姚氏身边。
“见过沈老太君。”
老太君瞧见萧景亭,红肿的眸子微微暗了暗。
稍稍推开许氏、姚氏,强撑着站定,老太君看向萧景亭,缓缓开口,“老身见过五殿下,殿下福安。”
“老太君不必客气。”
一边说着,萧景亭一边伸手,虚扶了老太君一把。
萧景亭随即轻声叹息,“我本在茶楼,见到沈小姐披麻戴孝,一路回府,着实担心,这才跟过来瞧瞧。实在没想到三公子出了这种事,我深感惋惜,想来父皇知道三公子遇难,也少不得要跟着伤心难过了。”
没有一声安慰,甚至连一句“节哀”都不曾有,萧景亭说的都是自己,是皇上。
萧景亭这话,着实让人心凉。
老太君、许氏、姚氏,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谁也没说什么。
老太君沉沉叹息。
“长玥遇难,属实是意外,谁都不曾想到,给皇上添麻烦了,是沈家的罪过。等晚些时候,老身料理完长玥的后事,自会亲自进宫,向皇上赔罪。”
“老太君这话就见外了,三公子离世,父皇痛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沈家?”
“多谢皇上恩典。”
“老太君,过去我与三公子相交虽不多,但也钦佩他的智慧和才华。虽说过往没有机会与他相交,成为好友知己,但今儿既然碰上了,我也想聊表心意。等灵堂搭好了,我想去祭拜下三公子,为他上一炷香,也算送他一程。想来,黄泉路上,他知皇家惦记着他的付出,他也能安心一些。”
听着萧景亭的话,老太君不禁抬眸看向他。
老太君浑浊的眼眸微微缩了缩。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当初,萧景煜屡屡算计沈安宁,阴险阴毒,可他的毒都在明面上,哪怕是不成气候,萧景煜的愚蠢,也是明着的。
萧景宴心里有沈安宁,处处为沈安宁考量,坦坦荡荡,是个君子,哪怕他身份尊贵,可在沈家,他从不曾摆架子,更不曾说过一句重话。
一坏一好,一敌一友,都是明面上的。
可萧景亭呢?
明明心里有千重的算计,千重的卑劣,却还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假装是个正人君子,明明在幸灾乐祸,心中窃喜,却还要装出一副大义、惋惜的模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这做派,让老太君心中作呕。
有那么一瞬,老太君心中不免感慨,若是以后,萧景亭是那个登上高位的人,沈家日后要效忠的,是这般的一个主子……
那这些牺牲,又算不算值?
她想,若非是为了百姓周全,为了举国安定,光看萧景亭这个人,大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