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眉头一皱,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心中有些担忧。
“废太子的嫡长子性命垂危,这样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怪沈鹤太谨慎,毕竟前太子对将军府的态度可谓是古怪至极。
明面上好像是想在拉拢,有些时候却又做些不着边际之事。
可更多时候,沈鹤总觉得太子更想借着皇帝的手除了自己。
至于传出的这事儿,他怕是有心之人,故意设局。
姜娇儿了然地看他一眼,随后道:“如今这消息早就人人皆知了,京城里有说太子活该的,也有觉得太子可怜的。”
沈鹤心中微惊,难不成是苦肉计,可如今的废太子眼见着是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且子嗣有恙,这上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更何况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也只会让人觉得废太子的倾颓不可逆转,人心背向。
他不知内情,也不想再猜测,便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两人的话题便换了,沈鹤邀功一般:“我与三皇子说清了,山东那边动的时候,不要波及到你的铺子。”
姜娇儿笑着回头:“这么周到,都没特意和你说。”
“你的事儿,我都放在心上。”
生硬的情话在这一刻仿佛格外动人,姜娇儿望着他的眸子,是一片平静幽深的潭水。
彼此心意在一刻一点而通,什么废太子,三皇子,总是没有他们的日子重要。
这趟浑水只会让旁人沾满污垢,更何况三皇子表面上对废太子的事情没特别表示。
可身为皇子,到底不甘为臣,到底是野心勃勃。
而废太子一朝失势,他背后的势力却从不肯就此陷落。
这样混乱复杂的局势,谁想掺和就掺和去吧。
总之他二人是敬而远之的,夫妇俩又萌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同一刻,他们不必商量便做出同一个选择。
也是,姜娇儿心内感叹道,沈将军是有着战神之名的莽夫,她就是众人私底下叫着的奸商。
两人都心无大志,除非真有那么一天,风雨兜头。
可在此之前,他们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一场秋雨一场寒,自从回京以来,秋色越发萧索了。
东宫。
残阳如血,风雨暂歇。
原先热闹富贵的院子如今只有落叶点缀了,嬷嬷和下人们被打发出去了一批又一批。
还有不少被直接处置的,除了院外围着东宫的甲卫,里头已经没多少伺候的人了。
主院里,还有两个十三四岁,懵懂的小宫女,笨手笨脚,药熬干也不知道停。
另一个好不容易发现了,却只是偷偷加了些水,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糊味,且越来越浓。
太子妃捂着鼻子出来查看,一声哭叫后,踢了那小丫鬟一脚:“我儿的药呢!”
一向高高在上,皱个眉头都能对小宫女生杀予夺的太子妃,第一次意识到哭喊无用,她要尽快给儿子重新熬药。
来不及惩罚小丫鬟,便又让两人把炉子抬进屋里去,重新换了个药罐继续熬着。
太子妃终究气不过,将一旁废弃的药罐砸过去,那小丫鬟侥幸躲开了,却又吓得一动不敢动。
太子妃又哭了一声,回去看儿子的时候,如发现儿子的情况更不好了。
等药熬好了端上来的时候,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风儿怎么样了?”太子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原本已经脸色惨白的太子妃猛地回头:“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儿!”
太子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你都已经是太子了,却还总是不满足,若不是你贪心,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太子妃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却只有愤恨。
“你是咎由自取!”
太子看着儿子,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他都要以为这个儿子没了。
可,也快了。
太子红了眼眶,转过身:“我去求父皇!”
太子妃看着太子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
但很快,泪意上涌。
她抱着儿子幼小的身躯,不得不再一次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东宫被抄过一遍,就如同遭了贼,但有些东西却没人敢拿。
太子回到了内室,看着眼前的旧衣,那是一件绣着麒麟的袍子。
这是他第一次办差的时候,他父皇赏下来的。
从此以后,每次办差,太子都有意无意地穿着这件衣裳去觐见。
旁的儿子没有这个荣幸,他总要传出去叫人知道他的恩宠。
如今,却又好像是笑话。
心里虽然百般滋味都透着苦,太子却不得不再次换上这件衣裳。
门外的甲卫没有特地拦着他,因为里面的皇长孙出了事,他们也害怕担责,便在后面偷偷跟着。
太子果然是去求见皇帝了。
养心殿外,太子被大太监拦住了,大太监不管看见什么人,都是一脸笑。
太子以前觉得他谄媚狗腿,现在只觉得十分刺眼,却也只能苦笑两声:“请公公通报一声,不孝皇儿求见陛下。”
大太监始终笑眯眯的:“殿下,您也不看看这天色,陛下已经歇息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他说着,便跪了下来。
大太监连忙屈身:“这可使不得!”
“我有罪!”太子不肯起身。
那大太监的表情变了,干巴巴地笑了笑:“殿下,您已经是戴罪之身,就这么跪在这儿,冲撞了圣颜可不好,要不,您去侧门等着?”
太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恼意达到极致,他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一个阉人也敢这么对他了,可成王败寇,太子知道这会儿皇帝心里必然还是盛怒,不如退一步。
便跟着大太监跪在了侧门。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