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娇儿从人群中走出来,身后是随风和被她扣押着的男人。
众学子看着这一幕,眼中颇为惊奇,有眼尖的,也认出来着就是那天闹事的男人。
底下议论声纷纷,姜娇儿充耳不闻,走上高台,居高临下审视着每一位学子。
她侧眸,随风一脚踹上男人的膝盖。
几日没有吃喝的男人浑身骨头跟软了似的,一脚就被踹趴在地上。
随风眼底溢满了厌恶与嫌弃:“没用的东西!”
“随风。”姜娇儿轻唤了声,随风立马掀起男人的袖子,露出有些脏污的手臂。
手臂上头除了一些污渍泥垢外,没有任何伤口。
随风扣住他的手腕,低喝:“说!”
众学子见状面露惊色,“王妃这是要干什么?”
“他要说什么?”
“王妃娘娘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
“都是清风书院山长指使我的,是他说只要我在书院上闹事,他就同意我儿子入书院!”
“是他说让我利用女子不得入书院的事情大做文章,他还说文人学子们是最忌讳此事的,只要我闹的够大,这些学子们肯定就会帮着我!”
闻言,学子们纷纷惊呼出声。
“王妃草民知道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是草民糊涂,不该诋毁书院,不该诋毁这些女学子!”
男人说着不住地磕头,台下的学子们眼里充满了鄙夷。
“诸位,你们应该都听清楚了。”
姜娇儿声音沉沉,“这都是清风书院的手段,清风书院希望我们内讧,从内部瓦解咱们书院。”
“女子入学又如何?你们越是反对女子入学并因此闹事,清风书院越是高兴。”
“诸位都知道,有了官学青山书院,才让大家有书可读,可清风书院是想要彻底摧垮官学,是想要诸位都读不了书!”
“大家应该都清楚,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因为交不上书院的高昂费用,才读不上书的!”
“若是官学没有了,你们又当如何?”
姜娇儿慷锵有力的声音落下时,台下的学子们都陷入了沉默。
可随之而来的,则是他们义愤填膺的怒声。
“清风书院真是下作!
“真是不要脸!”
“没想到堂堂清风书院的山长,竟能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
“真是错看他们了!幸亏我当初没去清风书院,否则指不定被教成什么样!”
台下议论声纷纷传来,夹带着怒意和愤慨。
学子们年轻气盛,知道自己被清风书院算计之后,用尽平生觉得最恶毒的言辞骂着清风书院。
他们嚷嚷着书院下作,他们气清风书院龌龊,他们感慨自己幸好没有去清风书院,他们义愤填膺,尽显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姜娇儿默默注视着他们,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甚至越发觉得冰冷。
因为他们的愤慨只为自己,他们忽略了整件事里的主体,他们只是气愤自己险些中了清风书院的计,而并不是为女学子打抱不平。
没有一个人,为书院的女学子们说一句话。
姜娇儿垂下眼眸,扬手示意安静。
她走到男人面前,随风替他松了绑,男人趴在地上不敢直视姜娇儿。
她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楚,让在场的每一个学子们都听见的:“惩罚你也受了,今日事情也真相大白,本宫放了你。”
“谢王妃!谢王妃饶恕草民一命!”
“滚吧!日后若再犯,绝不轻饶!”
“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男人神色惶恐,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跑一步摔两步,又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事情已经弄清楚,如今真相大白,本宫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她抬手间,王羽墨和张放同时上前疏散起了人群。
不一会儿学子们就纷纷散去,姜娇儿也离开了书院。
走到一半时,姜娇儿想起有些事要和王羽墨交待。
现在虽然事情真相弄清楚了,可学子们难免会受影响,对女学子未必会像从前那样和善,她得叮嘱王羽墨,要格外注意学子们的情绪和态度。
折身返回,姜娇儿刚路过几位先生的办公室,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这清风书院是真下作,变着法针对咱们书院。”
“哎。俗话说的话,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其实也是王妃自个儿惹出来的!”
姜娇儿脚步顿住,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
“可不能这么说!小心这话传到王妃耳朵里。”
“就算王妃知道,我也是要说的,招生的时候就不该收女学子。是王妃一意孤行,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种事儿,更不会给清风书院抓到把柄的机会!”
姜娇儿面色难看,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嗡嗡作响。
她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生生掐出了一道血印子。
感觉到了疼,姜娇儿才松开手。
她目光直视前方,快步离开。
决定创办官学的时候,姜娇儿的确是存了私心。
她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世道趋势,不动声色地让女子入学,从而逐步转变扭转众人的观念。
所以,在招生时特意没有限制男女,而当时,不论是王羽墨还是张放,亦或者是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暗暗支持她。
而今,洪水袭来时,墙倒众人推,世俗的成见终究还是打败了他们。
终归是有一个人要抗下这罪名。
姜娇儿压下心里的酸楚,去找了王羽墨沟通,出来后她上了马车却不想回府。
“我们去集市上走走吧。”
马车开到集市街口就停下了,姜娇儿与随风下了车,找了间茶楼坐下。
要了一壶雪芽,又要了两份点心,姜娇儿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