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州。
七月炎炎夏日,这里却秋风萧瑟,树枝枯藤,光秃秃一片。
一眼望去绵延冰山起伏,在阳光下反射出冰晶光芒。
周围的人还穿着厚厚的袄子,裹着大氅,脸上是久经风霜的岁月痕迹。
青砖玉砌的府邸里,处处彰显奢侈华丽,府中有一条宽大的湖,湖上飘着一条游船,船上搭了戏台,此时正有人在唱戏。
湖的对面是一个凉亭,亭里放着一张紫檀木美人榻,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上盖着墨绿色刻丝鹤氅,身侧站着两个婢女,一个端着茶水,另一个正给他喂着水果。
男人眯着眼,满足的络腮胡一颤一颤。
戏曲唱到高潮时,男人喝出一声好来,肆意的抬手扬了扬,就有人端着堆成小山的银元宝站到一侧。
凉亭外,一名穿着军服的侍卫疾步而来,走到凉亭门口就被拦下,和门口驻守的人低语了几句后,才被放进来。
他径直走到男人面前,惶恐跪下:“王爷,咱们的银两被劫了!”
原本正眯着眼惬意听戏的男人,忽然瞳孔一缩,翻身坐起。
他一把揪住侍卫的领口,整张脸扭曲起来,凶神恶煞地问道:“你说什么?”
侍卫面露惧色,闭着眼,咬着牙:“从永泰钱庄运回来的银两,被山贼劫走了!”
男人面上戾气横生,一脚踹上去,将侍卫踹出几米远。
侍卫倒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鲜血,却也顾不上,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时,男人也没了兴致看戏。
他抬手示意众人褪下,凉亭内就剩下几名侍卫,他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从头说来。”
“前几次运送回来的时候,都好端端的没有异常,这次竟然能被山贼给劫了!”
侍卫忍着口里的血腥:“几日前本是接收银两的日子,属下等几人前去接应,但迟迟没有等到银两来,于是便带人前去查看。”
“出了正源府后,永泰钱庄一行人遇见了山贼,银两洗劫一空还杀了我们的人。”
“钱庄几人死状惨烈,面目全非,身上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就剩下一块能证明身份的玉佩。”
“我等不敢耽误,即刻前来汇报。”
“真是一群废物!”雪州王狠狠呵斥,“一群当兵的,能被山贼给劫了?”
“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雪州王气得不轻,忽地一怔,眼眸渐渐眯起来,狭长的眸子里泛起阴鸷的光,声音也沉下来,阴嗖嗖的:“你刚才说什么?”
“啊?”侍卫愣了,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吞了口唾沫:“属下说我们的人被……”
“不,你说钱庄几人如何了?”
“钱庄几人死状惨烈,被山贼刺得面目全非,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劫走了,只剩下了几块能证明身份的玉佩。”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
雪州王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面容扭曲,怒意横生。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被人发现了还浑然不觉,你们真是一群蠢货!”
他又一抬脚踹上去,侍卫整张脸的五官挤在一起,五脏六腑像是错位了般疼。
“明明是山贼抢劫,怎会给你们留下辨认身份的玉佩?分明是找了几个替死鬼,糊弄你们这群蠢货!”
侍卫爬起来,压根儿没有听他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王爷说的是,属下知错!”
雪州王狠狠剜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雪州王绕过王府后院,来到一处红木门前,这是与王府前院单独隔开的地方。
里面宛如仙境,花团锦簇。
他未敢贸然前进,而是叩了几下门后,才出声:“先生,英璋来了。”
红木门打开,稚嫩的面容露出来,见到李英璋后却没有办法恭敬和变化,只是侧身让开:“王爷里面请,师傅在花园里。”
李英璋颔首,疾步而去。
院子里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手里挂着一串白玉葫芦,正自我对弈。
李英璋呼出口气,双手拱拳:“先生,本王在正源府的人死了,那沈鹤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接下来,本王该如何是好?”
男人缓缓掀起眼皮,抬手示意他坐:“王爷不用过于担心,也莫要自乱阵脚。”
“此事与王爷无关,钱是冯家孝敬雪州的,做事的人是冯家,冯家的人还在,不过被抓了几个小喽啰,掀不起风浪来。”
“更何况,沈鹤也未必知道王爷您用这钱的真实目的。”
闻言,李英璋逐渐冷静下来:“先生说的是。”
“只是可惜了,这笔钱。”
……
正源府。
投毒案水落石出,经过两天两夜的审核和证据整理,总算是将所有线索整理出来,写成告示张贴在公告栏上。
这次审讯让沈鹤有一个非常诧异的事,这看似环环相扣的环节,每个人各司其职,可他们却又什么都不知情。
譬如,冯家那个小厮,他只知自己来扮做外商抢货,却不知拿货做什么,更不知后面的事情,放火杀人是他造成的意外。
周沫,就是个搬运银钱的小厮,有人找上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每天晚上把钱从绸缎庄运送到钱庄,而他却留下票据造成了意外。
马敬,造假通关文书,还有那个和冯家小厮一起被抓的男人。
除了绸缎庄掌柜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落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相互知道存在,却不知对方的任务,而每一环都能接上。
只是中间会出现一两个意外。
如果不是这两个意外的话,整个案子将会是天衣无缝。
这样缜密的计划,当真就是为了那点银子?
沈鹤觉得有些难以理解,雪州王再缺钱,几千两也是有的。
为了几千两谋划这么大一个局……
他怎么也想不通。
姜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