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柳老夫人的目光压根不敢往牌位上放,只是瞥一眼,她都觉得烫眼睛,觉得心虚。
柳行凯也是缓缓的,沙哑的开口:“星儿,赶紧把大哥大嫂的牌位收起拿走,他们早亡本就已经够苦了,莫要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
柳含星敛了思绪,淡淡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是我至亲之人,我如何会觉得晦气膈应?”
说着,她竟还一脸认真的抬眸问一旁坐着的江楚臣:“夫君,你可会觉得晦气,膈应?”
柳含星的举动很出江楚臣的意料,不过这种时候,他并没有不给小姑娘脸的意思,微微摇头,淡淡道:“你亲生父母便是我的岳父母,我如何会觉得膈应?”
他们虽没有感情,只是协议夫妻,但是却也说好了要演好恩爱夫妻的戏码,不叫外人看出来异样,要不然他今日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来给她撑腰,这种时候,他自是要无条件支持她的。
柳含星闻言冲他灿然一笑,眼中过于耀眼的光芒让江楚臣有些走神。
又来了,那该死的熟悉感又来了!
每当她笑得过于璀璨时,他总能透过她干净的眉眼,看到范晨曦那丫头的影子……
可那丫头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阴谋诡计的算计下……
江楚臣想到范晨曦,心里生疼,却舍不得放下,只是身上的气息到底是变得沉黯了几分,目光也不再落在柳含星的身上,而是微微垂了眉眼,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
虽然江楚臣面上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柳含星能感受到江楚臣心情的变化。
此时的他,分明是不怎么开心的。
不过柳含星无心去想他为何不开心,也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柳老夫人他们,笑着道:“听到了吗?我夫君他不介意呢。”
“二婶就不说了,祖母,二叔,您二位一个是我父亲的母亲,一个是我父亲的弟弟,看到我父母的牌位上桌,即便觉得于理不合,觉得不喜,反应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还是说,你们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父母的事情,觉得心虚,无颜面对他们,所以哪怕只是牌位,就吓到了你们,让你们惊恐难安了?”
柳含星目光清泠,声音不紧不慢,嘴角微微勾起的幅度依旧带着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宛若利刃,能够挖心刮肠,让几人本就难看的脸色在不知觉中多了几分慌乱。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大哥,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柳行凯当即怒斥。
他抓着桌子边缘的手青筋暴跳,指甲盖更是因为他的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
柳老夫人也是跟着道:“就是,你爹是我儿子,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你别瞎扯。”
两人否定得倒是极为坚定和果决。
如果不是之前亲耳听到柳行凯和常蔓雯的谈话,如果不是他们看都不敢看牌位的闪躲和心虚,恐怕柳含星还真的会……信了他们的鬼!
至于此时,柳含星则是眨着眼一脸无辜的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将父母的牌位放这儿,你们的反应那么大?”
“我们一家子人一起吃饭,你弄两块牌位在这儿做什么?也不嫌膈应!哪怕贤婿顾念同你的情意,纵着你,你也不该做这样的事儿!”柳行凯冷声道。
“没错,星儿你赶紧将牌位收起来,不然今天这饭没法吃了。”
“那就不吃。”柳含星面上的笑容淡去,冷淡的开口。
她的嗓音依旧带着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显然带上了寒意。
“祖母,二叔,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对我父母的牌位充满这样大的敌意,明明他们也是你们的亲人不是吗?”
“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如今都过去十多年了,他们早就已经归于尘土,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你把他们的牌位拿出来恶心谁呢?”柳行凯有些失控地质问。
“恶心?二叔看到你亲大哥,我父亲的牌位,觉得恶心吗?”柳含星抬眸看向他,目光淡淡。
柳行凯噎了一下,自觉失言。
正想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柳含星却已经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放在一旁的两块牌位捧在手心。
这次她甚至都没有用黑布包裹,只一手捧着一块牌位,将它们置于身前。
她眸光淡漠的看向柳家人,平静的开口:“我父亲母亲虽然过世多年,但在我心里,不管何时,他们都是我的父母。”
“我只是想着,早几日我成亲的时候,他们没能亲眼见证,如今我回门了,想让他们陪我一同吃一顿饭。”
“我本以为祖母和二叔是我父母活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旁人会嫌弃,但你们不会,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既然你们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柳含星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直接抱着牌位往外走。
她甚至都没有去看江楚臣,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靳源安虽然也被柳含星带着牌位来桌上吃饭的骚操作给震惊到了,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推着江楚臣跟着柳含星往外走。
柳行凯见状面色一急,赶忙道:“星儿你站住,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样冲?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至于拌两句嘴就要走?”
他赶忙上前拦住柳含星,目光依旧不敢往柳含星怀里的牌位上看一眼。
他盯着柳含星道:“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才会做出如此冒失之举,既然贤婿没有意见,你要带着牌位一同吃饭,那便遂你的愿,这样好了吧?”
心里却想:老大果然是他的克星,活着的时候压着他不说,死了死了,牌位都还要给他添堵。
哪个正常的活人对着牌位还能吃得下饭的?更别说他本就心中有愧了。
要不是为了江楚臣,他是真懒得搭理柳含星。
柳含星看着柳行凯道:“不好呢,二叔。”
她笑得温柔,开口却半点都不留情面:“二叔方才还那般嫌弃,便是如今改口,心里定然也是膈应的,若真叫二叔对着我父母的牌位用膳,二叔恐怕会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