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才被拉开,承桑便叫喊出了声。
她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围坐在火炉旁的几人,她的眼圈一热,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而落,她抬手狠狠擦拭,有些气恼这些眼泪挡住了她的视线,“大哥,二哥,三哥。”
承桑一个个叫过去,声音要哭不哭的,好让人心疼。
她强迫自己笑,往前又走了两步,可还没等到她走下台阶,那围坐的几人便纷纷迎了上来,其中跑得最快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暗纹大氅,头上玉冠高束的中年男人。
“桑桑!你没事吧!”
“爹爹!”承桑看着父亲担忧的眸子,上下打量的动作,再也绷不住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她一把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抱着那两手都环不过来的腰,哭得昏天黑地。
“爹爹!呜呜!”承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重生回来之后的惶恐和上一世死前的惊惧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带着她的满心思念,满腹委屈,还有她所有不知道要和谁诉说的情绪。
承宥择被承桑一把抱住的时候,还有些愕然,可等到他听到了承桑的哭声,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心疼地搂住了承桑单薄的身子,轻柔地顺着承桑的头发,眼角也跟着泛红,“没事了,桑桑,没事了,爹爹在呢,别怕,只要有爹爹在一天,就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家的桑桑!”
一言罢,承宥择似是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靠谱,又紧接着补充了两句,“就算爹爹不顶事,你还有你的哥哥们呢,你放心,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肯定能保护好你!”
“”站在旁边的三人无语凝噎,有心想说什么,但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承桑,还是点了点头,附和父亲的话语,“父亲说的没错,桑桑你别哭了,你还有你大哥/二哥/三哥我呢!哪怕是天塌下来,你哥我也会帮你顶着!”
一旁的老三承无恙则多说了一句,“你四哥也定会护着你!我们都会站在你的前面。”
为你遮挡风雨。
家人安慰的声音接连传来,可承桑的哭声却是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反而还越来越大,想着上一世尽皆死在她前面的父兄,她的心口好像塞了一团子棉花,又堵又涨,又酸又涩。
他们做到了他们所说的,可就是这样,她才更难受。
她只想让他们都好好活着,哪怕让她以命换命。
承家的男人都是笨嘴巴,他们心疼地看着承桑,束手无策,也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侧默不作声的秋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虽然只是一下,却也让围着承桑慌乱的无从下手安慰的承家老大承无虑下意识回过了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秋晚手里的白色斗篷还有春喜手里的绣鞋。
承无虑赶忙往承桑的脚下看了一眼,大惊,“小妹你怎么连鞋都不穿!这么冷的天,脚还要不要了!”
说着,他伸手就将春喜手里的鞋抢了过来,然后蹲下了身。
众人纷纷低头去看,只见层层叠叠的裙摆下,两只雪白的袜套已然染上了脏污,一只乱糟糟地堆叠在脚上,一只已经掉了一半,露出了半截莹白的足跟。
承桑的哭声终于停了停,她泪眼摩挲地低下头,看到大哥承无虑正蹲在地上,借着她厚重的裙摆攥住了她的脚踝,紧接着,他又甩了甩袖口,用袖子蹭着她脚底的袜套,像是在试图将上面的石子砂砾统统抹干净。
承桑心疼地伸手拉了拉他肩膀上的衣服,哽咽地开口,“大哥,没事的,你别弄了,我直接穿上鞋子就行。”
“那怎么行,有东西扎着肯定不舒服,你从小就娇气,这若是磨出了泡,几天都好受不了。”承无虑摇了摇头,等终于将两只脚弄干净,他才将鞋给它们套上。
一旁的承家人都见怪不怪。
承家几兄弟从小就没了娘,父亲承宥择又是个不靠谱的,自然,年龄最大的大哥承无虑是又当爹又当妈,除了承桑因为才刚出生而被祖母单独拎出去养了几年之外,其余几个都是承无虑一手带大的,这些事,承无虑也为他们做过。
只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如今已经不再有了而已。
但承桑作为他们最小的妹妹,自然是需要的。
她还是个孩子呢!
“你哥说的是,你就别管了。”站在承桑身前的承宥择也跟着说道,他瞥见秋晚抱在手里的斗篷,将其拿过来为承桑披上,许是动作太快再加上有风,承桑的头发都被乱糟糟地堆在了脖颈。
承宥择看了一眼,一边往外拽承桑的头发一边絮叨,“你说说你也是,衣服鞋子都不穿好就往外面跑,这么冷的天,也不怕风寒找上门,就算你身体强壮,但你昨天不是才掉进水里么?这可是三九寒天啊!你别不当回事!”
承宥择难得摆出一副严父的面庞,可承桑却无法露出感动乃至乖巧听话的神色,她红着眼睛龇牙咧嘴,差点抱头鼠窜。
披风太厚太沉,哪怕她的头发丝滑,也架不住这般的生拉硬拽。
更别说她的头发长至小腿,太疼了!
“父亲!”才站起身就看到这一幕的承无虑瞪了一眼承宥择,然后伸手帮着将承桑的头发从承宥择的手里解救出来。
承宥择本来还有些不解,等看到收回的手里挂着长长的青丝,才神色讪讪。
他愧疚地看了眼承桑,想说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女人都把那三千青丝当金子,他小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因为扯他老娘的头发而被他老娘胖揍。
虽说桑桑肯定不会打他,但眼下桑桑刚止住眼泪,他可不能再把人惹哭了。
承宥择偷摸地将手背在身后,捻动手指往下扒拉。
站在一旁的老二承无忧看得清楚,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老爹就是这么的不靠谱!
这么想着,承无忧上前一步,牢牢遮住了承宥择正诡异扭动着的半边身子,“小妹,没事吧?”
“我没事的,二哥。”被家人这么一闹,承桑倒也没有了再继续哭的欲望,她抹抹眼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