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辈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为了活,将自己和弟弟都变成了她最不喜的样子,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她想要变成的样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最好不要起什么雄心壮志,只求一生平安。
有承家在,有皇帝在,她觉得这是可以办到的。
所以,她没能教好自己的孩子,将承宥择养成了一个废人。
可长公主却没料到,世事变迁。
在承宥择快十岁的时候,承家便陡然式微,她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还有皇帝,可她不能料到的是,在她死后的第十年,皇帝也死了,承宥择再无后台,他入狱,朝堂上没有一个人反对,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一个哪哪都不如自己的人,却能压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么多年,谁也不乐意。
承家拼尽了全力周旋,想要捞出承宥择,可这一切,都随着来自关外的皇太孙入朝,盖棺定论。
好死不死的,那收养皇太孙的富贵人家,便是那被抢了炭火的人家,寒冬腊月,他们家没了炭火,也死了不少人,其中,便有皇太孙的养母,顾苏氏。
皇太孙雷厉风行,判决承宥择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回京。
据说,这是皇太孙留给安王府最后的仁慈。
可惜的是,安王府没留住这份仁慈,不过才离京半个月,便传来了噩耗,承宥择在途中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人人都说承宥择没有福气,可无一人在意,承宥择可能是被冤枉的,他不过是一颗被人算计的傻得可怜的棋子而已。
真相还在调查,可人却已经没了。
这件事,对于承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想到这,承桑闭了闭眼,对她来说,不管承宥择有多么不堪,他都是自己的父亲,是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亲人,而且她了解承宥择,哪怕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断不会吃人血馒头,毕竟这些百姓,都是祖母最爱的子民。
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当年哥哥们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每一次都是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就断了全部线索,哪怕是重新换个方向,都会败在临门一脚之时。
就好像有一只神秘的大手,知晓他们的进度,将他们的前路尽数毁坏,还有父亲跌落悬崖之事,也是如此。
而她查到真相,还是在她逃到了边关以后。
那人向来不避讳她,所以她干脆用了那人的势力对之前的事重新展开了调查,这才发现,当时押送她父亲的,正是隐藏在朝廷中披着平民衣裳的苏家家臣!而那苏家家臣,则是受了太孙妃的旨意!
苏清桃!又是苏清桃!
熟悉的让人恶心的三个字在脑海中炸响,承桑咬紧牙关,强行闭上了双眼,压住那迸发而出的恨意。
她不知道苏清桃现在有没有掺和进来,但这件事,她决不能再让父亲沾染一丝!
和承桑想法一致的还有承无恙,虽然他不似承桑一般知道未来的事情,但他却听出了这件事的蹊跷。
同时,还有些庆幸。
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承无恙就发现了承宥择和许久不曾有来往的周侯爷有了联系,因为周家惯是个趋炎附会的,以前祖母在世时还经常来往,可自从祖母走后便再没有登过门,所以他便觉得周家这次主动接触父亲,定有猫腻。
他当即展开了调查。
原本按照他的个性,该是调查清楚再去找父亲对峙,然后原模原样地报复回去,就和他半年前突然察觉到张府有问题时一样,可因为今天受到的刺激,他将这件事提前说了出来。
也幸好说了出来。
不然等他查到问题,只怕父亲早就被人坑得底掉了。
毕竟,永恩侯府虽小,却依旧是个侯府,哪怕调查的难度比不上朝堂新贵还有人给擦屁股的张家,却依旧是进展缓慢,和那大大咧咧天天在街上逛游的苏清桃完全不同。
不过,苏家安排苏清桃如此,又何尝不是种大智如愚呢?
正是因为她的不加遮掩,还有那人人皆知的行踪,才没有惹到他的关注,也没有让他发现她的意图,好在,他有桑桑这个大宝贝,睡能“下饭”,醒能“抗伤”。
毕竟,今天的事会这么顺利,也全是因为有桑桑。
若不是有桑桑在前面扛着,只怕他问了之后,不仅会被父亲责骂,还收集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更不用说这般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他们的父亲是很嘴硬的,若是没有直观的证据摆到他脸上,他一般是不会认的。
毕竟,父亲对他们这些儿子来说,有一种不能低头的威仪。
那是一种名为父亲的尊严。
虽然他们兄弟几个并没有看出来,但也是愿意宠着的,除了那总是和父亲对着干的老四。
承无恙突然想起了昨晚和四弟的一夜宿醉,还有四弟那打死也拉不回来的劲,有些头疼,怎么能阻止明天四弟出门然后再次巧遇苏清桃呢?要不再去和四弟喝上一晚?
啧,看来有些计划要加快进度了,不然他这种黑白颠倒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还有很多新书没来得及看呢!
看来,以后他的计划,需要更加快狠准才行。
承无恙打定主意。
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他吃了无数苦头才得出的结论,做出的改变,这一世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承桑完成了,而承桑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个报复,让承无恙少走了多少弯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承家另一个聪明蛋承无虑,还在认真地思索着可能性。
“父亲,您看过那所谓的来自周夫人娘家的信件么?您在这之后又通过其他人了解过关外的灾情么?若是真的冻死了人,为什么朝廷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呢?您觉得凭您一己之力能救得了多少人呢?但如果上报朝廷”
承无虑说得头头是道,承宥择听得两眼发晕。
到最后,承宥择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站在旁侧点着脑袋的承桑,然后也跟着狠狠地点了下头。
女儿都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