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承无虞的伤势,承桑转身走到了苏铭的前方。
春喜立刻搬来一个干净的太师椅,承桑抚裙而坐。
苏铭垂着头,看都没看承桑一眼,和刚刚还出言讽刺承桑的时候判若两人。
承桑不在意,她轻声开口,“苏铭,你想让苏子寒活么?”
这次苏家举族谋反,其中便有苏子寒一个,所有人都以为苏家只剩下了苏铭,却不知,还有一个身中数剑,受伤濒危的苏子寒,在最开始的时候,苏子寒就被抓了起来。
其原因,是苏子寒撞到了一半真相。
有关于苏家入宫的真相。
宗室和皇室制衡多年,谁都不是傻子,即便是表面墙头草的苏氏也不例外,所以,苏氏是断不可能做出举族谋反的事的,或者说,在没能笃定成功的情况下,他不会做。
而这次入宫,他所要做的也不是谋反,是救驾。
救因病留在皇宫的皇后娘娘。
只可惜,这本就是针对他,针对苏家所做的一场局,自然,也只有毁灭这一条路可走。
“苏家都没了,我儿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哪怕是跪着,苏铭的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承桑,“输了就是输了,只不过老夫没想到,会输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真是可笑。”
苏铭摇摇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苏家早就游离在宗室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能指挥我苏家,所以,不要白费心机查探了。”
“是么?”承桑挑眉。
若是苏铭没有这么说,她也许还会信,可惜——
他太着急了。
苏铭自一开始,便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像是极端的愤怒,造成了不过脑子的嘲讽,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可苏铭不知道,她对他太过了解了。
因为苏清桃,所以承桑在上一世的后期,曾反复调查苏府,她想看看苏府有没有助纣为虐,想看看苏清桃做出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调查结果,却是苏府异常的干净,从里到外,和苏家表现出的心善一般无二。
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来,苏府也太干净了些。
不说其他,就说安王府,都没有那么干净。
权势太大,造就的就是底下的人狐假虎威,哪怕后面会被主家一手料理,也会留下污点,可苏家,竟是连污点都没有,当然,也不是说不会出现这么完美的家族,但相比于这个万中无一的概率,更有可能的,是苏家擦得干净。
到底是什么势力,能让苏家的过去,变得那般干净呢?
承桑看了眼旁边吊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苏子寒,抬手,“苏家主可听说过,父债,子偿?”
苏铭无动于衷。
承桑的手掌挥下,春喜抬手——
“啪!”长长的鞭子凌空甩下,将苏子寒本就破碎的衣服再次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苏子寒还在昏迷,可随着鞭子落地,他的嘴里却是下意识发出一声呓语。
模糊不清。
“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转眼,这本来还算干净的牢房内,涌出了一股子血腥味。
苏铭依旧面无表情,毫不理睬。
承桑更是不在乎,她拄着腮帮子看指甲,津津有味。
终于,在承桑数到九十八道之后,苏铭开口了:“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无论是安插还是陷害,又或是鼓动,都是我亲手做的。至于原因,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
苏铭终于说话了,承桑嘴角一笑,“我知道。”
苏铭几不可见地愣了一下。
承桑继续道,“我知道永恩侯府背后的人是你,而不是白家,我知道燕春娘背后的是你,而不是张家,我还知道,其实苏子寒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夫人和她心爱之人的结晶,只不过和你的夫人长得太像了,所以你舍不得他的脸受伤,这些我都知道。”
而正是因为都知道,所以她才布下了这个局。
让苏铭上钩。
“咯吱”,苏铭本来还很淡定,可等到承桑的最后几句,他面色森冷,脸颊鼓动,牙齿咯咯作响。
承桑毫不在意,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前,俯视,“所以我想问的是,今日之事。”
苏铭抬头,像是不解,但随即,他又目光一沉。
承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怕是已经猜到了,不过,还需要她加把劲。
承桑转身,往苏子寒的身边走去,“所以,苏铭,是谁让你下定决心进宫的,又或者说,是什么消息彻底打动你的?这个局是我亲自布下的,我很清楚的知道永恩侯府和燕春娘的消息并不足以让你如此相信,这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以告诉我么?如果告诉了我,这张脸,也就不用受苦了。”
承桑接过春喜手里的长鞭。
长鞭是黑灰色的,上面带着点点银光,通体精铁,四面带着尖锐的倒钩,打在人身上,疼就算了,还会带下一大片血肉,看起来很是渗人。
不光是人,还有鞭子。
承桑抬起鞭子,指腹抹过,鲜红的,温热的,柔软的。
苏铭没说话,承桑也不催促,她抬起握着鞭子的手,贴近苏子寒的面颊。
轻轻——
“是。”苏铭的声音立刻传来,“是有另外的消息,但,并不是一个。”
承桑眉心一动。
“是两个。”苏铭看向她,“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消息,郡主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铭大笑,他看着承桑的背影,就知道承桑懂了,也知道,自己给了承桑一个难题,他幸灾乐祸,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两个仇人,不,三个仇人互相厮杀的情形。
可笑,该笑。
“不满意。”也就在这时,承桑回过头,她言笑晏晏,“我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承桑的手一甩,一鞭子抽到了苏铭的身上。
苏铭的笑声止在喉咙,一声闷哼就要破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