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甚宽敞的牢房中走出来,承桑明显沉默了许多。
春喜和秋晚在后面跟着,也不敢问什么。
倒是那看管牢房的魏家小兵笑嘻嘻的,欢迎承桑下次再来。
闻言,承桑勉强笑了一下,颔首,等再抬脚,她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身影所吸引。
姜行一步步走近,春喜和秋晚对视一眼,齐齐后退,连带着,还将那热情的、想要送承桑离开的魏家小兵也一起叫走了,她们站得不远不近,保持在一个秋晚听不到对话声,但在他人来的时候,她们能可以立刻回到承桑身边的距离。
微风拂过,衣袂翩翩。
承桑看着姜行,没有说话,亦没有动,姜行一步步上前,走到了承桑的身边,微笑,“我来接你了。”
五个字出口,承桑突然就绷不住了,她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姜行的腰。
姜行吓了一跳,但明显喜大于惊。
他的胳膊大大地张开,试图将承桑整个环在怀里,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覆在承桑后背上的时候,又猛地顿住。
他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手掌,只是虚虚放在那。
另一只手顺了顺承桑的长发,柔声,“锅子已经准备好了,你中午就没有吃什么,饿不饿?现在就用膳可好?”
姜行看出了承桑的情绪不对,但他并没有问承桑怎么了,他知道,如果承桑想说的话,会和他说的,如果不想说,他问了,反而让承桑徒增烦恼。
毕竟,自春日大比那日,承桑在他的眼前捅了苏清桃十几刀之后,他就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苏清桃对于承桑来说,是不同的,可哪怕他在事后调查了很多东西,却依旧没有弄明白这一点。
不论是承无虞的事,还是朱正茂的事,在他看来,都不足以让承桑积累那么大的仇恨。
就好像血海深仇一般。
承桑在姜行的安抚下缓缓平复情绪,她的眼眶微红,连白皙的脸颊上也泛着红润的色泽。
是害羞,也是激动。
要知道,两人在上一世,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一直没有成亲。
因为对于上一世的承桑来说,家仇一日不报,她就一日不能心安理得地幸福,而姜行也仿佛藏着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亦不曾和她提起过成亲这件事。
如今想来,该是江家的血案。
承桑回想着苏清桃刚刚在牢房所说的话,看向姜行,“姜行。”
姜行低下头,与她对视。
“你觉得,我们会生活在一本书里么?你相信,前世今生么?你相信,噩梦,成真么?”她还是不能直言说出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可对于护了自己三世的人,她想要说些什么。
至少,不想将他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
哪怕,他并不在意。
姜行听着承桑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看着承桑瞪大的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道:“这,要看是谁说,如果是你,我信。”
承桑攥紧了姜行腰间的衣衫。
姜行目光温柔,“如果这里是一本书,那你就该是这书中的主人公,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如果人真的有前世今生,那我怕是在前世就心悦于你,不,不论是前世,还是前前世,我永生永世,都在心悦着你。”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承桑的眼睛再次充盈上泪水。
姜行有些慌,“桑桑”
他想要帮承桑擦眼泪,又嫌手脏,想要抽帕子,可怀里还抱着承桑。
无奈,他只能把衣袖掀开,露出洁白的里衣袖口,为承桑轻轻擦拭着泪水,“不哭了,好么?”
怎能不哭呢?
承桑哭得更厉害了。
如果说,只是单单几句情话,承桑会开心,开羞涩,但绝对不会哭泣,可就在片刻之前,她刚刚听了苏清桃的几句话——
在承桑打算离开牢房的前一刻,她再次问了个问题,“书里,可有姜行?”
而苏清桃的回答是:“有,他是男二。”
“男,二?”
“对的,男二,也就是除了顾知许,戏份最多的人,他从见到承桑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可惜,承桑的眼里只有顾知许,毫无他的影子,他情深似海,却爱而不得。”
“直到死,承桑都不知道,姜行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他的爱是纯粹的,也是美好的,看到承桑幸福,他便心满意足,在文中的最后,姜行独自离京,镇守边关,一生未娶。”
一生、未娶
承桑的手指颤了颤,她看着姜行,心疼地直撇嘴,“你,怎么这么傻啊?”
姜行心疼坏了,也不管承桑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只知道柔声安抚,“我傻,是我傻,桑桑,不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要是不想吃锅子,我们吃叫花鸡?我给你做叫花鸡好不好?”
他记得,上次在捅完苏清桃之后,承桑就是满身的低气压,当时是吃了一整只叫花鸡才好的,虽然撑得难受,但有秋晚在,一颗药片下去,也就没事了。
所以——
“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承桑瘪嘴,“好,但我也想吃锅子。”
姜行松了口气,“都是你的,都吃。”
“可你还没回答,如果噩梦成真怎么办呢。”承桑知道姜行是想转移她的注意了,她也如他所愿,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不然以后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不会的。”对于这个问题,姜行早就想好了答案。
只不过他被承桑的哭泣慌了神,才一直没说。
“什么?”承桑歪头。
姜行看着站直了身体的承桑,心里划过一丝不舍,但下一刻,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方帕,重新擦了擦承桑的脸蛋,解释道,“我不会让你的噩梦成真的。”
他说的郑重,仿佛承诺。
承桑抿唇,再次开口,“可若是已经发生了呢?家不再是家,国不再是国,我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了天朝通缉的要犯,那高高在上之人,想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