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陶文鸢走了进来,她手中抱着一个匣子。
看见石桌上花瓶里的野花不由地赞道:“好漂亮的花,这些都是长在乡野里的野花吧,你从哪采来的?”
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满是怀念:“犹记得小时候,我爹就经常带我去采野花送给我娘,他还会将花编成花环戴在我的头上。”
然而她如今孤身一人,无父无母,再也没有人送她漂亮的花环了。
宋时薇听她提起往事,便知这野花勾起了陶文鸢对父母的思念。
想了想,她将花瓶推到陶文鸢面前道:“陶姐姐如果喜欢就拿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陶文鸢凑过去嗅了嗅这野花的味道,淡淡的花香好像让她回到了小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
然后将带来的匣子推到了宋时薇面前道:“昨日多谢你替我出头,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宋时薇打开匣子就见里面是一些书籍,且都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她惊喜过望道:“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陶文鸢道:“你不是要考女子会试吗,希望这些书能对你有所帮助。”
“谢谢陶姐姐。”
宋时薇高兴地收下了她的礼物,然后为她斟了一杯茶道:“陶姐姐尝尝我这里的茶。”
陶文鸢端起来嗅了嗅茶香,和普通的茶叶似乎不太一样。
她刚尝了一口,就听宋时薇好奇地问道:“昨个你答应韩大人的求亲了吗?”
“咳咳。”
陶文鸢被茶水呛了一口,她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宋时薇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委婉。”
她知道宋时薇会好奇,本以为她会试探性地询问,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直接。
宋时薇道:“陶姐姐既然都来了,我自然要问个清楚了。”
陶文鸢觉得宋时薇和寻常女子有些不太一样。
许是因为她昨日的坦诚和仗义吧,让她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而她已经有许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清醒的姑娘了。
她轻咳了一声道:“没答应。”
宋时薇早就料到会是如此,虽然不知道陶文鸢和韩清晏之间有什么过往。
但如果陶文鸢想嫁给他,定不会等到今日。
她好奇地问道:“你和韩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陶文鸢笑了笑,眉眼间却多了几分苦涩:“六年前,韩清晏是新科状元。
在我夺得女子会试的魁首面见陛下为父申冤的时候他也在。
当时满朝文武没有人愿意接手此案,是他站了出来请旨调查我父亲的冤情。
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父亲才得以申冤。
就连我能入承文书院教书也是他在陛下面前举荐的。
我很感激他,同他一来二去也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更是互生了情愫。
三年前,我出孝之时他便向我提过亲,只是我没有答应。
那时候他已是大理寺少卿,京城想嫁给他的高门贵女比比皆是。
而我不过就是这承文书院里的一个女夫子,没有背景也没有地位。”
宋时薇蹙了蹙眉道:“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韩大人?
可我认识的陶夫子,应该不是这种怯懦之人,你一定还有别的什么缘由吧?”
陶文鸢叹息一声,她仰头看着天道:“你可知女子会试所考的内容其实是同男子会试是一样的?”
宋时薇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和科举一样的考题?”
她喃喃道:“难怪自从女子会试开设至今,只有陶姐姐你一人高中,原来这么难啊。”
男子十年寒窗苦读都未必能够高中,而女子读书的机会少之又少。
陶文鸢能够在六年前高中,可见她的学识才华远在那些男子之上。
然而就因为她女子之身,却不能像那些高中的男子一样入仕,只能在承文书院做一个夫子。
“女子一旦嫁了人便要相夫教子,不可抛头露面。
我若成了亲连留在书院教书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只能做一个寻常的妇人,每日洗手做羹汤,伺候夫君,安于内宅。”
陶文鸢自嘲一笑:“我不想为了一个男人而失去自己的价值。
也不敢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男人,哪怕我很喜欢他。”
宋时薇心头一酸,她看着陶文鸢问:“韩大人知道吗?”
陶文鸢点了点头:“我早就将心中真实的想法告诉了他,而他……”
她秀眉一拧,叹息一声道:“他只说会等我。
但我知道他其实背负了很大的压力,他长我三岁,如今已经二十有六了。
他已经等了我六年,而我不想他继续再空等下去。”
有时候她也会想,心中的坚持当真就有这么重要吗?
如果真的错过了他,这一生她可会后悔?
也许是她不甘心自己这一生就只能做别人的夫人,又或者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
陶文鸢深吸了一口气,她问着宋时薇:“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是我,我就全都要。”
宋时薇扬了扬眉:“谁说嫁了人就一定要安于后宅?谁说女子就不可以休夫?”
她看着陶文鸢,目光坚定:“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
这一刻陶文鸢好似在她身上看见了光芒。
是啊,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她扬唇一笑:“谢谢你。”
和宋时薇谈过这么一番话,她似乎没有那么迷茫了。
陶文鸢忽而想起什么来,她哎呀一声匆忙站了起来道:“我昨日一狠心同韩清晏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他怕是要伤心死了。”
说着,她抱起面前的花瓶道:“不跟你说了,我借你的花先去哄哄他。”
宋时薇噗嗤一笑,她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陶文鸢,不由地开始深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