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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刺客(2 / 4)

师被请来看望你,你正在午睡,你母亲亲自守在那张床前,你睡得太久,也太沉,没有医士能将你唤醒。”

“查玛塔法师从你的梦中抓住刺客。”是难得像单手拎起大象还是轻易得如同捏起一只虱子?但无论如何,评判刺客们技艺的标准只有一个——留下尸体和萦绕不去的哀伤,她没能杀了小王子,于是留下自己的,这不失为一种公平,也是诸神开出的残酷玩笑。

她飞进梦中时像往常一样轻盈,魔力会为她指引,即使钻进王子头脑的过程就像在迷雾中赶路,她闭上眼,面前是一片朦胧黑雾,但脚下有条细如发丝的银线,她跟随长线行走。格哲克,她把名字轻轻衔在嘴里,就像母狼叼着狼崽,刺客在雾中无声呼唤,“格哲克”,很快,她听见男孩的大笑和脚步声,那条如蛇游走的银线发亮,雾气尽头是一副流动的画,格哲克的梦就像水中倒影,她穿过梦境之前那层如同水帘的薄膜,走入其中。

一个穿着金色袍服的孩子在奔跑,他追逐着草地上的一只风筝,褐色的河流从沙岸边淌过,河边长着一丛丛丰美水草,梦壤上还有成群的碧绿羽冠树,草坪柔软得像洗过的长发,远处作为点缀的黄砖宫室在阳光下闪亮如同黄金堆砌,乌鸦在枝头大声哀叫,它们张开巨嘴,吞下一口风,接着又开始叫唤,刺刺不休。

他们站在一片临水的沙滩上,白沙如同雪粒,光滑闪亮,格哲克牵着他那只鹦鹉风筝在沙滩上奔跑,梦境中的一切都宛如现实,她脚下的白沙松散,水边巨大的芦苇随风飘荡,羽穗活像狗尾摇动,空中飘荡着水汽的腥味和阳光温热的气息,汁液从王子踏断的草茎中流出来,青草的气味浓郁得散不开。她走到男孩跟前,在梦中,他的灵魂不会看见入侵者,刺客如同鬼魂般自由,她可以藏身于每一丛草,每一滴水中。五岁的库如汗·格哲克在这方天地中玩耍,他松开风筝,让它飞去,风筝像只活鸟升上高空,五指蟹在沙岸边自在沉眠。

刺客闭上眼,直到她感到灵魂融化在风中,她飞过河流和草地,流水散发出粘人的甜味,野草根苦涩的气息在地下蔓延,鸟群鼓翅掀起一阵微风,我在这里,在每一片羽冠树长青不朽的碧叶上,也在每一片叶子背后的虫卵中,但那男孩什么也不会察觉。河岸边浪头翻滚,她呼出一口气,使风势更猛,大风卷起水滴,还有土壤无味的烟尘,一片跟随旋风浮起落叶飘上天空,而在高处,那只逃脱的鹦鹉风筝被她的利爪抓住,它在风旋中打转,好像一只晕头转向的鸟。

水波在风中越来越大,起伏的浪头像一座小丘,王子很好奇,他挪动脚步朝河边靠近,他没见过海,也没见大河波涛,但小溪中也能掀起令人惊骇的巨浪,水波的声音像一串碎玻璃在敲击,走近点,她在风中柔声说,出口变成一阵沙哑的风哨呜咽。男孩踩着沙滩上的贝壳和死鱼接近水边,浪峰最高的地方能淹没他的膝盖,先卷走那双漂亮的靴子,再吞没他的身体,水流变得猛烈,隐约有鼓声躁动,他没有停步,而风把水流吹得鼓起,一座又一座猝然崩裂的小丘升起落下就在眨眼之间,那只风筝被她投进水中,鹦鹉漂浮在水上,湿漉漉的鸟儿。

待他走进河流,水流会唱着歌把他冲走,就像卷走一根浮木。水无孔不入,它们会钻进他脸上的每一个洞里,这种透明的液体会激起一种酸涩的疼痛,直到每一个洞里都被它填满,鲜血中也充溢着丰沛水流。他会喝得饱饱的,梦里的浮尸就跟现实中渔网不慎捕获的东西一样吓人,惊惧之中他会忘了这是梦,忘记他是梦境的主人,直到河流淹没他的头顶,灵魂在梦土中永远睡去。

一只巨龟从她的河流中升起,它的样子像一块久经风霜的黑礁石,藏在水下等待给予行船一击,但它浮出河面,露出巨大的椭圆背壳,驮着那只潮湿的鸟向岸边爬去。有别人在这里,她在风里,水里,还有梦土流动的气息中都察觉到异常,那只龟不是她的安排,而一个五岁的孩子也还没开始学会如何掌控梦境。巨龟向王子游动,直到爬上岸,男孩被吓了一跳,但脸上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结局而露出笑脸,他在岸边拍手欢迎那只一口能把他吞掉半个的东西,风筝被乌龟甩下,库如汗王子蹦跳着朝它伸出手,那只鹦鹉却突然飞走,尽管水和王子的愿望都把它拉向地面,但她挣脱出梦镜主人的掌控,鸟儿的羽毛从竹骨和彩纸中长成,逐渐丰满,长喙像一把钩子,她的声音在鸟嘴中传出:“过来,过来。”鸟儿转身飞向河流,但另一支力量刮起逆风,使它纸与竹做的骨架不能向前,强风撕扯羽毛,她感到切身之痛,灵魂从鸟形中脱出,一个低沉的嗓音从鹦鹉的鸟喙中放出,如同一声低吼,它直冲着王子飞去:“格哲克。”

她犯了错,足以致命,从梦中逃脱时,刺客不得不留下一半的灵魂孤苦无依地飘荡,但仅仅”飘荡“还是说得太轻描淡写,在梦土随着那声姓名出口而皲裂时,她的灵魂仍在那片动荡的沙滩中。灵魂随着幻梦的消散而历经变形,撕扯,就好像有只巨手在揉搓,而后又要把她捶烂,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疼痛,就好像皮肤在烈火边一小截一小截的烧化。

梦境刺客行事时比那些用肉身卖命的杀手们更惊险,伯萨法大师曾经半是教导,半是警告过她。

“第一是确保他们睡得安稳,溜进睡不安稳的人梦里就像踏上一层卷进风浪的甲板一样危险,如果他们在死亡的挣扎中醒来,而恰巧刺客们又没能及时脱身,”记忆中伯萨法捧着一本大书,镜片后的眼睛瞥了一眼学生,她不够恭敬地等待答案,等她成为合格的刺客,那本书最终会交到她手里,黑衣的领口也会加上一道紫色的丝质围边,“最好的情况是留下一部分灵魂,疼痛比死更甚,如同剜下一只眼珠,或者让烙铁滚过你的心,最坏的一种就是成为下一个梦行者,永远留下,只在那具肉身的主人沉睡时醒来。”

语毕他合起书本,那双眼睛既不显得严厉,也不显得仁慈,伯萨法大师的眼睛如同一潭不动的深水。“还记得剩下的吗?”

第二条戒律是永远别在梦中叫出他们的名字,否则他们会立刻醒来。第三条是别碰他们,灵魂间的交手引起的灼痛远比肉身互搏时更疼,没有医药能够疗伤。

在梦土中他们应当如水臣服,将自己化作一潭无形的水流浸透每个角落,在这里他们不事创造,跟随变化而变化,引诱主人在自己的梦土中死去,灵魂永眠于此时,他们留在人世的肉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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