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玄凌身后的皇后一回眸看见是陵容,随即温和一笑,眉目之间很是和善道:“玉嫔还是这样守规矩,快起来吧。”
玄凌听见了,随即侧首笑着看了一眼陵容,亲手扶起了她,又眼瞧着她身后的漪兰捧着一筐菱角,菱角还未剥壳,上面摆着几朵白菱花,不由淡淡笑道:“看来今年的菱角是很香甜,你若喜欢,让人多摘些拿回去。”
陵容笑眺着那边甄嬛和浣碧,笑道:“菱角确实是很甘甜,只是嫔妾也吃不动太多,皇后娘娘可喜欢菱角?若喜欢,嫔妾让人送光风霁月殿去。”
“那可好,本宫是爱吃的。”皇后更是亲近点头,含笑问道“许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了,你身子才好些,也该多出来活动些。”
“是,臣妾近来身子好些,皇后娘娘费心了。”她点头回答道。
“你知道送皇后菱角,怎么不记得送些去水绿南薰殿。”玄凌笑着调笑道。
陵容瞥过一眼皇后,见皇后神色不改,才温语道:“皇后娘娘爱吃菱角,陛下您又是不大爱吃,自然不好夺人所好呢。”
这时,木舟已然停靠在岸边了,甄嬛带着浣碧缓缓从舟上上岸,向皇上皇后请安。
“皇上万福。皇后万福。”
玄凌上前,一手扶起甄嬛,眼色温柔似水,只是他的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浮气躁:“你甚少穿得这样艳丽。”
甄嬛闻之,起身立于他身旁,仅仅报以温柔一笑。
玄凌去看浣碧,浣碧一袭倩丽,怀中还抱着刚采下的粉莲数朵,莲花荷叶的清露沾湿了衣袖和垂落的发丝,她俏生生地行礼,愈发显得身姿窈窕。
玄凌瞧着,眉眼不由带起一抹笑意调侃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嬛嬛美貌,连你身边的丫鬟都比别人俏丽许多。”
甄嬛带笑慢慢答道:“皇上是夸奖臣妾,还是夸赞浣碧呢?”
“浣碧……”
玄凌喃喃了一句,随即笑道:“名字也别致,人也很是别致可人呢。”
甄嬛一愣,随即微微地垂下来眼睑。
浣碧赶紧上前恭谨行礼道:“谢皇上夸奖。”
只是抬起眼眸时,似有似无的含情瞥了一眼玄凌。
陵容一时不禁为甄嬛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浣碧本是她的陪嫁丫鬟,却也没能免俗——这便是人心。
玄凌一见果然笑了,而皇后也适时地笑道:“是个知礼的。”
这般一说,便是定下了。
甄嬛捻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含笑道:“浣碧的确不错,若皇上喜欢,便留在御前侍候皇上可好?”
玄凌温柔地看了一眼浣碧随即对甄嬛笑道,“你可乏了?”
甄嬛本就聪慧,又如何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随即那娇艳的脸庞上带着略有一份牵强的笑意道:“是,臣妾出来许久,也乏了,请皇上准许臣妾先行告退。”
玄凌嘱了甄嬛好好休息,命人送甄嬛回去休息,而陵容也自觉地推说自己有事先行告退。
翻月湖依旧的清波如徐,只是没了先前的笑声,格外的静谧清和,也显得幽而冷。
陵容敛了敛衣襟,去看甄嬛,甄嬛轻抹脂粉,脸旁的一对红翡滴珠却衬得她面色苍白黯然。
她与甄嬛同坐上小舟,漪兰撑着兰桨,轻舟一片悠悠荡荡地在这万顷碧波中,越发显得渺小。
她伸手去摘莲花,指尖却不免沾染上露水,只觉微凉。
“……我没想过会这么痛。”
甄嬛缓缓地开口道,“每一句话,每一声笑意却都像细细的针扎在我的心口。”她看着舟外波光潋滟,目光中已是迷蒙如雾,“……陵容,你的女红那样好,你说……当锐利的针尖刺破细密光洁的绸缎穿越而过时,绸缎,会不会疼痛?它的疼痛,是否就是我此刻的感觉?”
陵容一怔,抬起脸去看她。
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娇媚,现在的甄嬛太脆弱了,把自己从小相伴的伙伴,自己的侍女送上了自己的丈夫床畔,那种感觉自然如何能不痛苦?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对甄嬛说,“因为疼痛,所以绸缎才会更加美丽,被绣出一针一线的花纹才能拥有自己的价值。”
甄嬛迷茫地反问道:“可是如果绸缎并不想要这样的价值呢?她也许只是想要平凡的度过脆弱的一生。”
陵容不禁冷笑起来,“没有了这样的价值,绸缎所面临的只有淘汰。素锦是何等珍贵的布料绸缎,可是若没有人一针一线地刺痛它为之添上斑斓色彩,又有谁只愿意着着一身平淡无华的素锦呢?”
甄嬛一愣,陵容看着小舟也到岸了,随即淡淡道:“甄姐姐,你若真觉得心痛,现在去把浣碧追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的,而皇上也不会怪你什么。”
“……”甄嬛默默地咬牙,她低低地拒绝道:“不……”
“那么你就该面对。”少女站起来,推开漪兰的手漠然道:“浣碧不像是个稳妥的,她的野心本就不小。今日之后,只怕会更加难以看管,你……该早作打算才是。”
甄嬛没有说话,陵容踏上了岸,停顿了良久,缓缓说了最后一句:“甄府若要结亲,薛家是良配,甄公子……会喜欢薛姑娘的,贺礼这几日我快绣好了,记得让人来取。”
一切都在无言中。
陵容不是不清楚甄嬛的心思,也清楚她请自己锦上添花的意图,只是有些事情,只怕终究不如她所愿。
陵容没去理会甄嬛眼中的惊愣,随即她拉住漪兰的手往雎洲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