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刚踏进屋,便看见了一旁坐着的人,胳膊轻搭着案几,一手抵着额头,双眼轻阖间似被梦境所扰,双眉微蹙着,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
手掩着轻咳了一声,浅眠之人猛地睁开了眼,看见站着的人时有一瞬的怔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行至定王身侧,接过他手中的蓑衣后,轻声道:“夫君回来了。”
“若是困了便先睡,不必等我的。”
妇人未应声,只出声问道:“夫君可用过饭了?”
见定王不吭声,妇人便知他定是忙的忘记吃饭,故而道:“灶上还热着粥,妾去端来。”
“季檀。”
“...嗯?”
望着那双清浅的眸子,里面有他见过最干净的神色,最温情的关切,可唯独没有爱意。
“没事,我有些饿了。”
季檀闻言莞尔:“夫君先坐着歇息,粥很快便好。”
片刻后粥端了上来,季檀舀了一碗递给定王,口中叮嘱道:“当心烫...”
囫囵着喝下,顿觉整日的疲惫殆尽,周身总算缓和了些。
今日一连串之事发生,当下不觉伤神,而事后才觉疲惫。
突然间想起什么,定王问道:“今日来的那女娘可安顿下了?”
“安置下了”,季檀颔首道:“原本是想留她住在家中的,可那女娘不肯,是以妾将人安置在隔壁院子了。”
此番来苍梧,为躲避圣上追踪,定王特意选了较偏僻的住所,并且为了安全,将隔壁的两处宅院也租了下来。
定王“嗯”了声,随即道:“那女娘是子钦的朋友,初来苍梧,若有何不知的,你多帮着些。”
“妾知道的。”
又想起什么,定王又问道:“对了,那个病了的女娘如何了?”
“妾已问过郎中,那女娘的症状虽凶险,好在未伤及内里,再喝两日的药便无碍了。”
定王复又“嗯”了句,随即周遭便静了下来,二人一时无话。
喝完粥后,定王起身准备回房,见季檀打算收拾碗筷,随即开口道:“明日再收拾,先歇下吧。”
端着碗的人一愣,而后应道:“...好”
定王将季檀的怔愣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涌出恼意,又带着一丝酸涩,置气般开口道:“我今晚有事要忙,就歇在书房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季檀闻言一顿,望着那道身影良久,而后出声道:“...好”
***
这样别扭的相处,饶是宋朝一个外人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经过那夜的谈话,宋朝与定王的关系拉近不少,这几日二人一同去了许多灾民的住所,试图编订较为合理的灾银发放之法,避免当日之事再次发生。
此事定王最终听从了宋朝的想法。
前日宋朝与惠王来到定王家中,三人意图订正苍梧当前灾银发放不合理之处,定王为此事颇为头疼:“官府负责灾银的发放最为妥当,可如此一来,便会滋生地方之权,那里长之事恐多发生。”
一旁的惠王提议道:“那若是设立监官之职呢?自始至终监查着灾银发放之事,如此一来,想必不会有人从中谋利了。”
宋朝在一旁静静听着,却始终未开口。
定王见状,出声问道:“宋县丞以为子钦所言如何?”
“是一条路”,宋朝答道:“然有两处不妥,若设立监官之职,便涉及职级与俸禄之事,若日后推广此法,国库恐需拨出一大笔款项,此为其一,再者于官场之中,官员包庇之事实难避免,若官官相护,反倒本末倒置,有违殿下初衷,此为其二。”
宋朝说完,二位殿下皆无言,不错,若想推广此法,这些问题皆乃隐患,是以此事再次陷入僵局。
定王有些沮丧道:“难道就未有两全之法?”
宋朝思忖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下官有一想法,或可两全。”
“你说。”
“下官以为的确应设立监官之职。”
定王闻言疑惑:“方才不是说此法不行吗?”
“此法可行,前提是监官之人为谁。”
“此言何意?”
望了眼定王,宋朝开口道:“此事中的关键在于灾银发放是否均平,若从现有官员中抽调人手为监官,便有可能会偏颇县衙,如若令农户为监官,便可能会偏帮农户,是以当选监官之人,需中立而不倚。”
定王与惠王听后颔首,惠王这时问道:“那依你之意,选谁为监官最为合适?”
“学堂之人。”
“什么?”定王诧异道:“让那些读书人来做监官?”
“不错”宋朝应道:“一来读书人明理,处理起此事尚且容易,二来他们不受县衙与乡民的约束,可中立的决断,三来他们尚未入仕,在俸禄发放上也可节约一些。”
又想到什么,宋朝复又开口道:“为尽力保证均平,诸县可在其他县中遴选监官。”
惠王听此言后笑道:“宋县丞果然心思缜密,如此一来,便免了去书生们被收买的可能。”
定王却突然呛声道:“哼,你以为读书人都纯粹?这样便能不被收买?真是可笑。”
惠王面上笑意还未消散,听了定王所言,神色有些尴尬,这时便听宋朝开口道:“定王殿下,这天下本就没有绝对的均平,法度约束的仅是守法之人。”
定王闻言不语,良久后开口道:“将你方才所想写下来,呈于莫郡守看看吧。”
“...是”
此事暂且如此,这时听见季檀在屋外喊道:“夫君,饭菜准备好了。”
定王闻声对宋朝与惠王道:“先用饭吧。”
三人出屋后,惠王对季檀作揖,口中唤了声“二嫂”,宋朝亦行礼道:“下官见过王妃。”
季檀莞尔开口道:“先前听子钦提起,说先生饱读诗书,是位清正的君子,益州有先生这样的父母官,实乃幸事。”
“王妃谬赞了,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定王原本泛着笑意的面旁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