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弟...会原谅我吗?”
孩童的眼中透着懵懂,对宋朝所言有些不解,亦有些怀疑。
“...因为我调皮,他却未能活着...”
宋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解一个孩子。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反复的自责与自赦里,致自己于死地,有舔血疗伤,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获得世俗的告慰。
“那你便更要每日开心快乐啊...”
一道声音从房门口处传来,宋朝回头,见楚夕端着汤药立着。
夕阳于身后弥漫,让楚夕周身被光影笼罩。
落日清浅,霞光沉静,宋朝觉得,楚夕是来搭救他的。
见房内两人看见自己微愣,楚夕不觉莞尔。
轻声将汤药置于桌上,楚夕蹲下身,目视着那孩子,神色端庄而郑重:
“你每日开心生活,待以后见到阿弟,便将你所见,所闻,所听,所想,皆说与他听,他看到你有好好长大,定会开心。”
“当真吗?他真的不会怪我?”
“当真,你们乃手足,他虽未感受,但有你经历,他会释怀。”
孩子听了楚夕如此笃定的回答,像是真的得了阿弟的准许一般,眼神明亮的开口道:
“好,那我会听话的,会好好活着,待以后遇见阿弟,将好玩的事说与他听。”
安抚好孩子,楚夕站起身来,望了言身旁之人,而宋朝也在盯着楚夕。
过了片刻,却见宋朝始终不语,楚夕开口说了几个字。
宋朝看明白后微怔,而后微笑。
原来果真有人可成光,于黑夜中为指引,将周身点亮,向泥淖伸手,将他拖拽出险境,送他回归于世俗。
只听她轻声道:“宋归程,你也一样啊。”
待何媪与其新妇醒来,楚夕将安神汤药端给他们服下。
经此一难,二人看着格外憔悴,却也不忘答谢宋朝与楚夕的善意。
宋朝倒不觉让她们暂住在家中有何不妥,近日惠王来访玉林,自己日日都呆在县衙,屋子始终空着,收留何媪一家并不勉强。
但何媪却觉得亏欠,老妇一向不愿麻烦他人,只开口道暂住几日,待找到合适的住处便会离开。
宋朝知晓何媪有自己的打算,便未出言相劝。
何夫人经过傍晚一事,再面对宋朝时有些难堪,只不停的对宋朝表示谢意。
宋朝思忖良久,还是开口提醒道:
“孩子虽然年幼,可有些话却会放在心上,夫人往后开口还是谨慎些吧。”
“...妾知道了,今日...也是气糊涂了,不该说那些话的。”
“楚娘子已替你向孩子解释过了,过往既已过去,日后同何媪与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是,妾晓得了,多谢县丞,多谢楚娘子。”
***
处理完何媪一家之事,宋朝送楚夕回家。
路上宋朝发现楚夕有些局促,似有话想问自己。
“你可是有何想说的?”
心思被识破,楚夕也不再遮掩。
“惠王可是已经来玉林了?”
“是”
见宋朝答得直接,楚夕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娘子为何如此关心惠王的到来?”
“...县丞多虑了,只是如此尊贵之人前来,多少有些好奇。”
宋朝对楚夕的回答并不意外,却也知她未说实话,心中不免有些发堵。
楚夕知晓宋朝并未信她所言,可身份之事隐瞒太久,以往觉得不必说,如今...却又不敢说。
然而对宋朝,楚夕不想隐瞒,随即开口道:
“其实...”
“杳杳...”
突然被人打断,楚夕微微愣住,待回头望去时,只觉恍如隔世。
来玉林月余,好像已经与过往阔别许久,今日看见禹珽,楚夕仿佛萌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本能比思绪更为敏捷,楚夕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子钦阿兄”。
而唤出声后,楚夕顿时清明,也意识到自己所言,下意识望向了一旁的宋朝。
宋朝在听到那声“子钦阿兄”时不由怔愣。
他原本猜测,以楚夕的身份,许是与惠王相识,可“阿兄”二字才让宋朝意识到,原来只身前往玉林的楚娘子,身份竟如此尊贵。
三人来到惠王下榻的驿馆,看着似有话说的惠王,宋朝开口道:
“下官去门外守着,二位...贵人慢慢聊。”
而后转身走出屋外。
楚夕的目光紧盯着宋朝,自方才与禹珽相遇,宋朝便未看过自己,楚夕知道,这人生气了。
此事确实是自己不对,找机会得向他解释才行。
“杳杳...?”
“......啊?”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啊?”
安平公董坤乃太后之兄,作为董坤的外甥女,楚夕与诸位亲王自幼相熟,而惠王禹珽,与楚夕最为要好。
“...没什么”
看着始终回避的楚夕,禹珽揶揄着开口:“怎么,多日未见,我与你竟生分至此了吗?”
知晓此话为调侃,楚夕也未在意,只回嘴道:
“哪有,我只是在想借口搪塞阿兄罢了...”
“哈哈哈,几日不见,杳杳竟学会调侃人了...”
“......”
看着一脸无奈的楚夕,禹珽也不再玩笑,恢复正色问道:“还是我来问吧,你为何会在这里?”
知晓禹珽的聪慧,隐瞒对楚夕来说并非上策,只得老实开口道:
“大母和舅舅想要我嫁进未央宫,我...不愿,故而跑了出来。”
禹珽闻言微惊,本以为楚夕只是贪玩,从家中跑了出来,可如今看来,安平公...竟起了这样的心思。
“你为何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