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域听见屋内的声音,在外面催促道:“你们看完了吗?”
两人应了一声,随即将东西收拾好,噤声退出了停放尸身的屋子,临出门前宋朝不经意像一旁看了一眼,发现涟漪尸身旁边还放着几具尸体,随即微微怔愣,武陵近日还有什么命案吗?
待两人走出房门,徐域领着二人正准备向后门走去,这时却突然看见不远处一阵烛光闪烁,心下不由一惊,有人来了。
快步上前将二人拽到一旁的拐角处,片刻后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徐域等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倾身向屋门处探去,隐约间听见几声响动,而后便看见几个人抬着什么从屋中走了出来,徐域身子连忙一闪,向身后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待那阵脚步声逐渐走远,再也听不见声响后,三人才慢慢走了出来,来不及说太多,徐域领着二人从后门的院墙翻了出去,待行至大路后,徐域对宋朝与路嘉开口道:“归程,你先送小郎中回去吧,我去看看方才那些人。”
言毕还未等宋朝出声,便快步向衙门大门处跑去。
宋朝在身后叹了口气,转身对路嘉道:“路娘子,在下送你回去吧。”
路嘉应了一声,而后两人迎着月色向驿馆走去,路上路嘉突然开口道:“宋朝,你是在做什么危险之事吗?”
宋朝闻言一愣,随即神色平静着道:“是有些危险,因此牵连娘子实在抱歉,明日娘子便离开武陵吧。”
“果然如此”,路嘉并不理会宋朝的劝诫,只顺着自己的话道:“否则你们也不会半夜跑去衙门验尸。”而后转头望向宋朝道:“那你做的是坏事吗?”
路嘉的性子宋朝先前便已领略过,若自己不回答,想必她还有更多疑问,于是笑着开口道:“那娘子以为何为好事,何又为坏事?”
路嘉闻言眉头一皱,似从未正经想过此事,纠结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好事便是能予他人益处之事,至于坏事...自然是损害他人之事了。”
宋朝听了一笑,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此说来,那在下做的便算是坏事了。”
“什么?”路嘉一顿,无法接受宋朝会行害人之事,连忙道:“你害人了?为什么啊?那快去同人家道歉啊...”
见路嘉神情紧张,宋朝只觉好笑,却又觉得格外难得,毕竟距离自己执念于所谓好坏之事,似乎已过去许多年了。
见宋朝面上染笑,路嘉心下一沉,正了正神色道:“宋朝,自你走后,我阿父不时还会夸赞你,说你是心念至纯之人,乃此世道中难得的君子,他若知晓你害人,定是会失望的,是以你若做了错事,还是及时改过为好。”
见路嘉面上带着恼怒与不甘,宋朝怔愣,昔日里楚夕也曾对自己说过:宋朝,你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些人都在谨慎的怀揣着记挂,为自己能得以坦途而忧心,这些心意,弥足珍贵,宋朝恢复了神色,认真的开口道:
“娘子如今年纪尚浅,或许无法全然明白在下接下来这番话,可在下希望娘子能记得,这世间诸多事,无法简单归咎对错,许会利于人,亦会害于人。”
路嘉闻言疑惑,开口问道:“即便是做对的事也会伤害旁人吗?”
“是啊”,微微叹了口气,脑中一隅处又映出岑旌的面庞,宋朝眼眶发酸,沉声道:“却是伤害了旁人。”
阿旌,即便到了今日,我也未能替你报仇,眼前诸事纷扰沉积,迷雾之外又有何事降临仍未可知,百姓安宁之日亦不知何时,如此你可还能原谅我当初执意离开玉林,甚至害你丢掉性命。
如此说来,投身此局,是不是错了。
“我明白了”,路嘉恍然道:“就好比有一次,阿父为邻村一位老媪看病,却忘记我独自一人在家,待回家后见我不慎从树上跌下,腿伤过了快半年才好,阿父为此事愧疚不已,直说再也不会留我一人了。”
转头看了眼宋朝,路嘉继续道:“此事之中,我虽受伤不假,可阿父医治病人并没有错,是以若再来一次,我依旧希望阿父如此做。”
宋朝闻言一愣,不由看向路嘉,她并不知岑旌之事,可方才这番话,却安慰了宋朝,下意识抬头望了眼月空,阿旌,是你在说给我吗。
月空之下,繁星点点,宋朝仰头的一瞬,疏星微闪,君意尽明。
将路嘉送到驿馆,宋朝开口问道:“娘子方才可有发现何不妥之处?”
路嘉闻言从怀中拿出两枚银针,放在袖帕上后,对宋朝说道:“这是我施在吕郎君与方才那位女娘脾胃上的银针。”
宋朝看着银针半晌,只见银针并未有何异样,于是开口道:“他们并未中毒?”
路嘉摇了摇头道:“银针入体遇毒会便黑不假,可是有一处确实例外。”
“哪一处?”
“脾胃”,看了眼宋朝,路嘉继续道:“寻常人的脾胃遇银针本就是黑色,若没有变黑反倒是奇怪。”
“那这便是说明他们二人中了毒?”宋朝开口问道。
这时路嘉眉眼却耷拉了下来,口中说道:“不行,这只能说明他们二人都曾服下过什么,令脾胃便得与寻常不同罢了。”
宋朝听了此话,脑中不由闪过一幕,但瞥了眼面前的路嘉,开口说道:“今日多亏娘子相助,眼下天色已晚,娘子先去歇息吧。”
路嘉猜测宋朝许是想到了什么,可他不说自己也不便过问,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事你直接来找我便是。”
“多谢娘子。”
目送路嘉进了房间,宋朝出了驿馆,只身向兰园走去。
在厢房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徐域推门走了进来,身上还沾着泥渍,宋朝见状连忙上前,紧张的开口道:“殿下可有受伤?”
“无妨”,徐域气喘吁吁道:“只是我跑了着急了些。”
有上下打量了徐域片刻,见其除了疲惫外并未有明显伤迹,宋朝松了口气,随后冷声开口道:“王爷今日鲁莽了。”
知晓宋朝担心自己无法应付,徐域笑着拍了拍宋朝肩膀,说道:“本王无碍,本王的功夫虽不如定王兄精进,可也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