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阳熠熠初升,冬日之阳暎于太尉府后宅最称喜庆之主房窗棂间,复透雕花之窓,斑驳投影于室中。
南浔执笔,为闻笙细描蛾眉,笔锋轻转间,眼前这个着妇人装扮的闻笙仿佛与常闪现于脑海那个妇人闻笙有了一瞬的重合。
仅一瞬。
但此时明媚娇羞的闻笙,远胜于那个破碎的妇人。
如此这般,真好。
她痴痴道,“颜如玉雪,眉如远山,真是美到人心坎里了。”
闻笙闻之,抬起眸来,无奈地嗔了她一眼。
随后素手轻抬,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说道,“也就这张脸入了你的眼了。”
让你如此日日挂在嘴边。
“才不是。”南浔放下手中的笔,义正辞严地反驳道,“分明是整个人都入我的眼了。”
闻笙微微一愣,尚来不及作何思考,便又见那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口,她抬手就揪住了对方的耳朵,“色胚。”
“疼呀~”南浔哭着个脸,借机扑向闻笙怀里,手也不老实抚了上去。
然,其实闻笙根本没舍得用力…
软腰在握,埋首高耸之上的少女唇角弯弯,显然一副得逞的模样。
两人之婚,说到底因一道圣旨,勉强算得上为御赐之婚,按理当于今日入宫谢恩。
虽是走个过场的事,但南浔还是特意给两人选了相同色系的衣衫,而后与闻笙携手而出。
带有太尉府标识的马车行驶在主城之路,南浔环抱着闻笙,让不必思量圣上的想法,一切有她。
入宫后,两人于御书房内叩谢圣上赐婚之恩。
齐胤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深邃地审视着二人。
事到如今,他如何还能不知晓这两人乃是早已情投意合。
齐胤的视线在闻笙身上稍作停留,思绪不禁飘回两年前。
彼时,这位人人称赞的才女还坚决地跪在御前,清声拒绝求婚道,“臣女不愿。”
然今日之景,却是她心甘情愿与南浔并肩而立,共沐皇恩。
闻笙虽垂首而待,却并不畏惧齐胤的打量,只端庄地跪在地上。
其姿态与瘫跪在地上的南浔相较,不知情者,大抵任谁也不会将她二人联系在一起。
半晌后,齐胤才缓缓开口,声音中仍是上位者的威严与试探。
他出言道,“朕原以为会因一时之恻隐而毁你二人之姻亲,如今观你二人今日恩爱之状,倒是甚感欣慰。”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直言回道,“皇上放心,日后我二人会更恩爱的。”
言罢,她也不顾齐胤之神情,轻轻搀扶起闻笙,又细心地为其整理裙摆,尽显温柔体贴。
往日里,南浔跪天跪地跪天子,从未有过怨言,然今日见闻笙与她一同长跪,心中却是涌起一股莫名之气。
齐胤先是被她一噎,后又见她这般无视君子权威,脸色蓦然发沉道,“南爱卿,你似乎越来越肆意了。”
南浔闻言,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淡淡地回应道,“皇上,臣虽为武将,却亦是血肉之躯,而臣之妻更是身子薄弱,不易长跪,臣心系于她,还望圣上多多体谅。”
显然是吊儿郎当又客套之言,但话语中却有些不亚于齐胤王者的威压,齐胤双拳紧握,默然片刻。
南浔见他如此,不禁挑了挑眉,幽幽道,“皇上近来的神色倒是好了不少。”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气氛骤变,齐胤忍下不满,缓缓道,“爱卿爱妻心切,情有可原…”
……
两人离开御书房后,执手漫步在宫中甬道,往凤鸾殿方向去。
闻笙思绪飘泛,前世此时,圣上已然离世,然如今观他气色,却是好了不少。
她不禁侧目,开口问道,“阿浔,你是找到医治圣上的法子了吗?”
南浔闻言,摇了摇头,“我不过猜测,便暗示他寻一南越巫蛊师罢了,如今看来,当是猜对了。”
再次听闻这蛊虫之术,闻笙不知自己心中作何所想,不禁垂了垂眸并未言语,便又听南浔道,“或许,我一开始便寻错了方向。”
说罢,南浔看向闻笙,“一提巫蛊,人们下意识便觉得为南越所为,但无论白器还是南家其他探子,皆在南越苦寻多月,也毫无线索。”
“善蛊的南越,如何没有办法寻出一母蛊所在之处?”她话语微顿,复又道,“会不会此人,根本不在南越,而是从一开始便在盛京呢?”
最危险的地方向来最安平,在盛京中最能知晓一切消息,而又不会被人怀疑。
闻笙脚步一滞,凝神而问,“你心中可有所疑之人?”
南浔闻言,又不禁摇了摇头,齐晏,齐衍,齐怀皆有可能,甚至,此事或许为圣上自导自演,亦未可知。
南浔关切问道,“不过,那蛊虫虽驱除体内,但母蛊还在世,你确定没有什么不适吧?”
“早知道当时该多问问祖父再放他走的。”她自言自语道。
闻笙闻言,睫毛轻颤,而后嫣然一笑道,“自然无碍。”
南浔听后心口稍安,但眉间忧虑仍未消散,“不管怎样,还是当早日寻了那母蛊来,不然总觉得心里难安。”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至凤鸾殿前,才踏入殿内,便见南轻坐在院中喝着茶,而宋辞正埋首在花田之中翻土。
怼天怼地的宋家大小姐,在她姑母这里做苦力的滑稽场面,看得南浔一愣,而后顿时想笑。
但她对上南轻那幽幽视线时,却硬是憋住了,这两人,她可都惹不起。
她掩嘴轻咳一声,忍下笑意,才牵着闻笙上前问道,“怎这个时候翻土,海棠花不是还要早着才开呢吗?”
宋辞听到声音后,忙起了身,叉腰纠正道,“是山茶花!你俩的姑母,要给我种山茶花~”
南浔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辞手中的农具,心想,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种么?
但她余光看了眼未持反对意见的南轻,还是识时务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