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怔了一怔:“你说什么?”
伊桃的眼泪忽然就像决了堤,“你不是说,等我怀孕再流产,你就和我离婚吗。”
“做试管,如果顺利,或许半个月以后,你就能如愿把我折腾个半死,到时候,你痛快一点,和我离婚吧。”
裴让又懵了瞬,下一秒心跳失速,头皮发麻,理智也飞走三分,冲伊桃低吼出一句:“你他妈在放什么屁!”
伊桃哭出了声,“裴让,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每次,每次和你一发生争吵,我就焦虑害怕,我感觉我就像被吊在树干上的兔子,根本不知道你下一步,要怎么对待我,我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心里面特别累。”
“我想你应该也不好受吧,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我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信任了,我真的挺想知道过去的真相的,不是为了我……”
她的声音也逐渐哆嗦,“孩子能来到妈妈的肚子里,都是一种缘分啊,我虽然失去了它,但我想告诉它,到底是谁和我一起,把它短暂的带到我的肚子里的。”
“你介意我梦见萧易,你知道你过来之前,我梦见什么了吗?”
话到此,她肩膀都懂,用力啜泣一声,说不下去了。
就短短时间,她哭得眼睛下至都通红如充血一般。
因眉心紧紧蹙着,眉骨上都隐隐鼓起了细小的青筋,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多处反光,是那泪珠子怎么都掉不完。
她下颌也收得那么紧,在咬着后牙不让自己大哭出声。
裴让瞧着她这万般委屈的样子,喉结连连蠕动好多下后,垂下了头。
额前碎发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目光,也藏住了他突然泛红的双眼。
菲薄的唇抿成一字,唇角慢慢朝两边延伸,好似他也在忍着无处可说的委屈。
两人沉默很久后,裴让泄了口气,抬起了眸,“如果不是你突然提离婚,我怎么可能那样说?”
伊桃抹了把泪,盯着他质问:“如果不是你出轨段清梨,我现在怎么会提离婚,说不定现在还在巴巴的讨好你!”
“老子没——”
话刚出口,他又顿住。
伊桃手掌上那贴着的创可贴下也出血了。
但马上,她撕掉创可贴,用唇沾掉了那些血。
裴让瞧过她那一系列举动,也在地上坐下,抬手抵了抵鼻尖。
接着他别开头,眼里氤氲了一片雾光。
“之前,季悬和你偷偷的说什么了?”他又改了话锋,“如果你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和你好好过。”
伊桃眨了眨眸,笑了。
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实话实说,能抵消那一晚,你为了维护段清梨,抓着我的后脑勺把我甩去一边的事吗?”
“裴让,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这样,首先,我没有偷偷和季悬说话,那时候妤儿也在,是三个人。”
“然后……”伊桃用力抬头,忍着如雨的泪,“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天之骄子,我们离婚以后,你会很抢手,但我不是。”
“退一万步,就算季悬看上我了,然后呢,有然后吗?”
“我毫无背景,甚至我现在的身体都很难生孩子了,你真觉得,会有人因为我这一张能拿的出手的脸,就愿意和我结婚吗?”
“咱俩当初在一起那么久,你爸妈也从未了解过你和我的恋爱,了解过我啊!”
“如果不是我妈的心脏能救你爸的命,而你爸活下来,能继续保证你裴家的富贵荣华,你家,会同意我进门吗?”
说到这里,伊桃突然如失心一般的大笑不止。
笑的,泪水把胸前浸湿一片,笑得脸颊充血。
就如蚍蜉拼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撼动一棵苍天巨树,结果那棵树,连片叶子都未曾动。
而蚍蜉,却要痛死了。
话说到此,伊桃婆娑的泪眸,仿佛随着自己说出的那些字眼,看到了一面又一面的离合悲欢。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妈妈还能再活半年的。
她因为和裴让分了手,连心灵都病了,妈妈着急的不得了,却因自己也病入膏肓,完全不知该怎么帮助自己的女儿。
偶然,妈妈得知裴氏的董事长因心脏病突发,在icu里吊着命,九死一生,如果想平安的活下来,需要换心。
由此,妈妈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后来妈妈悄悄瞒着她,做了一系列检查,她的心脏适合为裴让的父亲移植。
得到这确切的结果,妈妈突然要出院,不治病了。
当时她又哭又闹,都拗不过妈妈,最终只能带着妈妈从医院离开。
而妈妈出院后,就彻底自暴自弃,不仅不注意保养,什么不能吃还专门吃什么。
然后仅过了一个月,妈妈便性命垂危。
濒死之际,守在妈妈病床前的她,见到了一个令她无比震愕的女性长辈。
是她之前在裴让的手机上见过的长辈,他的母亲。
妈妈与裴母,当着她的面做了个交易。
妈妈用心脏救裴让的父亲,裴让则和她结婚。
妈妈看不得她因为裴让郁郁寡欢,也放心不下,临终前,只是无奈的在想,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如果能和裴让重新在一起,或许有一天,她病就好了。
以及,妈妈一生经历坎坷,算得上红颜薄命,穷了一辈子,为了赚钱,吃了很多苦。
也觉得她若能嫁进裴家,就等于有了一个物质不愁的,新的归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妈妈到了最后,用自己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希望能为她构筑余生的幸福。
可真步入过婚姻,她才切身地明白,裴让和裴家都不是归宿。
当心灵备受煎熬时,什么物质,什么幸福,于她来说都是麻木的。
犹如到了这心里难受至极,想崩溃大哭的时候,她只想找妈妈。
此时。
她这笑不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