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公主朝外说:“叫他进来。”
“是。”
眨眼功夫,霍慎微迈步进入厢房之中,双膝落地,端正地给青阳大长公主行了个礼:“见过祖母。”
青阳大长公主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
“是。”霍慎微站起身来。
青阳大长公主慢条斯理道:“三年了,你帮着祯儿瞒着所有人,本事不小,倒是我们将你看走了眼。”
霍琢还未离去,听闻此话神色也微妙起来。
霍慎微身子微绷,立时又要跪回去:“孙儿欺瞒祖母,请祖母责罚。”
“站着。”
青阳大长公主淡淡出声。
霍慎微要跪下去的动作一卡,又重新站好,低头垂眸,看起来很是顺服。
青阳大长公主开口道:“走近一点,把头抬起来。”
霍慎微应了声“是”,遵命地朝前迈步,停在了青阳大长公主面前五步远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青阳大长公主细细地打量着霍慎微,浑浊的眸中锐光浮动。
她是天下皆知的女中豪杰,成婚之后也不会做什么相夫教子的闺中妇人。
她为王朝驻守东陵,抵御外敌,可算得上大庆一朝的巩固之臣。
在儿子及冠之前,东陵军政几乎都是她一把抓。
长子霍琢和次子霍珩先后长成,她才将封地军政事务逐渐放手。
她治家极严,曾立下家规自己的儿子不得纳妾。
可是霍琢年轻时糊涂,搞大了别人肚子,生下了霍慎微这个庶子。
霍慎微的母亲来路不堪,又一无是处,让她极度不喜,只是念及霍慎微到底是霍家血脉,所以她也曾提点霍琢关注教导。
而霍慎微……不像长孙霍慎言那样聪慧,不像次孙霍慎行那样勇敢,也不像小孙儿霍慎初那样活泼机灵。
幼时的霍慎微畏缩怯懦,哭哭啼啼。
实在是让人失望。
久而久之,霍琢只好放弃将霍慎微教导成有用的文武之才。
青阳大长公主也认了,对他放低要求,只要他不做出危害社稷百姓以及损害霍家之事便可以。
后来得知他从商,也都无人干预。
青阳大长公主一直以为,霍慎微也就会那般一无是处下去了。
谁知霍慎微竟能将沈祯淮阳道和顾靖渊的事情、以及沈祯未婚生女之事瞒的紧密而严实。
要不是忽然爆出来,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真正是给了她极大的“惊喜”。
这么多年来,青阳大长公主教导子嗣,提拔官员,惩办奸邪……
过眼的各类人她自己都数不清,但唯有霍慎微,真正是她看走了眼。
此时此刻,她看着霍慎微的眼神微妙且复杂。
诧异他藏的如此之深。
怪罪他不早早禀报,平白让沈祯委屈自苦三年之久。
却也也不得不对他的深藏不漏,以及将沈祯的秘密保护的如此之严实而浮起赞赏。
“我喜欢聪明的、能办事的人。”青阳大长公主徐徐道:“你很不错。”
霍慎微暗暗松了口气,“多谢祖母夸奖,孙儿——”
“但你欺瞒之事,我回头还是要与你细细算账……等祯儿的事情彻底定下来之后。”
霍慎微僵了片刻,恭敬地朝着青阳大长公主行了礼。
父子二人退出去后,霍慎微跟在霍琢身后一路向前走。
待到彻底离开青阳大长公主那院子,霍琢忽然停住了脚步,“你真是深藏不漏,连为父都敢蒙混。”
霍慎微也立即站定,僵硬道:“父亲……孩儿知错。”
霍琢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个庶子。眸光幽暗而深沉。
两年前他曾收到一则消息,说霍慎微在安阳那里带着一个孩子,与那孩子父女相称。
霍琢立即派人秘密查探,确有其事,一时间惊怒无比。
正好霍慎微节庆回府,霍琢便问他孩子的来路。
那时的霍慎微言辞闪烁,误导霍琢。
大意是那个孩子是他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贫家女子,与那女子有情所生。
霍家家规严明,霍家儿郎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容许纳妾养外室,流连花柳之地以及无媒苟合更是大罪。
霍琢骤然听闻他无名无分与人生子自然怒不可遏。
但霍慎微以性命发誓,表示自己愿娶那女子为妻,也必定会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规。
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自己。
他告诉霍琢,他会做出一些成绩,然后亲自去面见青阳大长公主,请她老人家允准那女子进门。
霍慎微的母亲是霍琢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
可孩子无辜。
他对这个孩子多少有些无力和愧疚之意。
那一次,也是霍慎微第一次向霍琢求情,霍琢便应下了。
他在等着霍慎微做出成绩的同时,甚至也思忖过自己如何帮霍慎微一点点忙。
结果现在霍慎微和贫家女生的孩子,变成了沈祯和承安王的孩子!
这叫霍琢怎么能不对自己这个一直上不得台面,唯唯诺诺一事无成的儿子“刮目相看”!
霍琢仔细回想一番,自己脑海之中对霍慎微的印象,好似还停留在当年怯懦哭泣的少年模样。
不知觉间霍慎微已经长这么大了。
几乎和他这个父亲一般高大。
霍慎微惯性地低头回话,身子僵硬的动作瞧着似乎卑怯顺服。
但实则背脊挺直,颇有几分不卑不亢之意。
霍琢惊怒稍歇之后,眼底闪过几分欣慰。
这才是霍家儿郎该有的模样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霍琢徐徐出声,“如今你祖母吩咐了两件事情,我瞧你是个办事的人,便由你帮为父办吧。”
霍慎微连忙说道:“父亲只管吩咐,孩儿必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