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继而高昂着头,凭着不甚动听的口音朗声道:
“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面前,是为了他们神圣的婚礼。在这个神圣的时刻,他们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旧情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方青黛有多么想要阻止这一切,她的双手狠狠攥紧了拳头,直恨不能握穿手掌。她有理由,千万种理由,却只能永远保持缄默。
座下悄无声息,牧师见状微微一笑,转而望向面前的两个人:
“我命令你们在主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说着,他将头稍侧向了陆霄练,继续道,“陆霄练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方青黛小姐成为你的妻子,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尊重她、安慰她、珍爱她,并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我愿意。”
牧师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复转向方青黛:
“方青黛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陆霄练先生成为你的丈夫,并承诺从今之后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并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我……”
方青黛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将那简短的三个字说出口。她眸中映着陆霄练的影子,渐渐红了眼眶。
这不是她爱的人啊……
“我……愿意。”
末了,她垂下眼帘,任两行泪水划过脸颊,硬逼着自己说出来。每一字都仿佛冰锥刺进她心里,彻骨焚身的痛,让她连指甲刺破了掌心都无知无觉。
她终究没守住自己。
没守住那个,与柳水生至死不渝的誓言,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牧师沉稳地点点头,又看向了众人:
“让我们为了这两位的婚姻誓言而祈祷。主啊!求你保佑他们的爱情纯洁,他们的誓言真诚……”
这一场婚礼平静且漫长,老态龙钟的牧师,纤尘不染的白玫瑰,来自整个上海的祝福……陆霄练的确给了方青黛一场最好的婚礼,但抵不过她的满心苦涩。
这场婚礼不对。
是新郎不对,所以其他做再多,一样无济于事。
全场的热闹,在方青黛眼里,实也不过是一片荒芜,连色彩都没有,灰蒙蒙地看不真切。陆霄练熟稔地游走于各路人之间,自如地谈笑风生,她这个新娘却独自坐在角落,冷眼旁观。
“姐姐。”
陆霆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喊得方青黛心里更乱。她起身想走,陆霆纪却立时挡在了她的前路,将一杯酒递给她:
“心情不好的话,喝杯酒或许能好受一点。”
方青黛一眼不看那杯酒,冷道:
“我不会喝酒。”
陆霆纪被她一口回绝也不生气,转而拿起了另一杯看起来像橙汁的东西,直接交到了她手里:
“喝点果汁总可以吧?今天是你和大哥大喜的日子,总绷着个脸,会惹别人说闲话的。”
方青黛烦躁益甚,下意识端起那杯“果汁”灌下一口。然而混杂着甜味的酒精滑入喉咙,她竟唱出了一丝酒味。
“是酒?”
她对陆霆纪质问,后者则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笑道:
“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你!”
方青黛刚想发作,一阵燥热却从上腹蔓延向全身,意识亦随之变得不甚清晰。她不胜酒力,只喝一点点都会说胡话,更不必提毫无防备下牛饮了一大口。
“姐姐,”陆霆纪走向她,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稳稳扶住,“你不爱我大哥,不必勉强自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爱的那个人——他的替代品。”
方青黛竭力推开陆霆纪,却未防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别碰我……”
陆霆纪不理会她的挣扎,还步步靠近她,直至自己的影子完全笼罩她。
“姐姐,你看看我,是不是和你爱的人很像?”
眩晕袭来,方青黛的视线开始模糊,迷蒙间,她抬眼看向对方。天旋地转里,只有陆霆纪那双沉静温柔的眼镜异常明亮,如永夜升起的星辰,点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水生……”
她喃喃喊着,探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庞。
那张脸不再是陆霆纪,分明就是柳水生。他的眉眼依旧宽和温雅,望向她的目光,仍然充满爱意。他在对她笑,轻道:
“青黛,我带你走。”
“水生哥……”方青黛哽咽着步步上前,张手紧紧拥住眼前人,“我好想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一瞬间,连日来的委屈和思念一并迸发,她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被泪水冲刷得略显狼狈。
而她似乎也忘了,今天,是她和陆霄练的婚礼。
陆霆纪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他正要抬手抱紧方青黛,一道冷硬的声音却刺穿了他的美梦:
“放开她。”
是陆霄练。
陆霆纪刚刚好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佯作焦急,对陆霄练道:
“大哥,姐姐她喝多了,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叫‘水生’的人,你快带她回去吧。”
陆霄练未答话,径直上前将方青黛抱起,继而才抬眸逼视着陆霆纪,沉声警告:
“我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看老头子的面子。”
言罢,他抱着方青黛扬长而去,徒留陆霆纪在原地,被恨意浸透了眼神。
“陆霄练,”俄而,陆霆纪又笑了,唇角上扬起一个阴险的弧度,“那就,走着瞧吧。”
因为方青黛意外喝醉,陆霄练提前结束了酒局,安排堂口的人送客,他自己则先带方青黛回去。一路上,方青黛都靠在他的肩头昏睡,不时梦呓几句,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车子停在陆家老宅门外,陆霄练想要将她从车里抱出来,不小心弄醒了她。方青黛睡眼惺忪望向他,由衷地展露出笑颜,第一次主动向他伸出手,撒娇道:
“抱我回家。”
陆霄练心头一颤,他甚至分不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