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纱仔仔细细把面前的方青黛打量一遍,仿佛不舍得漏下任何一处细节,然后由衷发出感慨:
“哎呀妈呀,你说你咋就看上我哥了呢!”
陆霄练被这话呛得自咳嗽,方青黛也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好用眼神向陆霄练求助。陆霄练无奈,伸手要把陆云纱拉走,竟被她反手挡开。
“你憋扒拉我,”陆云纱怒目圆瞪,皱着鼻子对陆霄练斥道,“陆霄练,你干啥吃的,让你老婆在这儿洗这么脏一块抹布,你咋想的?”
方青黛闻言,赶忙向陆云纱解释:
“不是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哎呀嫂子,你替他说话干啥呀!我跟你说,以后这些家务活你都丢给我哥,你就出去打牌逛街,千万憋给他省钱!来,我带你走!”
陆云纱言罢,不由分说拉起方青黛就要走。陆霄练也是拿她没辙,叹道:
“我是真惹不起你。”
方青黛不再和那块抹布较劲之后,就被陆云纱拉回了自己房间。陆云纱在她房里东瞧瞧,西看看,不知怎地,竟皱起了眉头。方青黛不明所以,问道:
“怎么了吗?”
陆云纱摇摇头,直接走到衣柜前,把柜门一拉。柜子里叠放整齐的衣服尽收眼底,她从中取出一件来,对着镜子比在自己身上,不甚满意地“啧”了一声。
“嫂子,你说我哥这人吧,真是又细心又粗心。”
方青黛狐疑:
“为什么这样说?”
陆云纱把那件衣服拿给方青黛,一本正经道:
“你看,他知道我要来,提前在我房间里放了新衣裳,但这个尺码太小了,我根本穿不上。”
方青黛一时语塞,从她手里接过衣裳后,才尴尬道:
“这件……是我的衣服。”
陆云纱没领回她的暗示,自顾又去翻衣柜,笑道:
“你瞧他多粗心,居然把你衣服放我柜子里了。”
方青黛却笑不出来,唯有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这个柜子……也是我的。”
陆云纱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她,她便又笃定地点点头:
“这里面所有衣服,都是我的。”
“哦……”
陆云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环顾着四下的陈设和装潢:
“也就是说,这房间是你的?”
方青黛眨了一下眼睛,当作默认。
陆云纱眉头紧锁,插着腰站在房中,对方青黛说道:
“不对啊嫂子,你和我哥都结婚了,怎么他睡主卧,你睡客房?”
“这件事说来话长,因为……因为……”
方青黛不知当要如何启齿向对方解释她和陆霄练的关系,总不能说,她是与陆霄练做了条件交换,算是半受胁迫才结了婚。幸而陆霄练及时跟了过来,替她作答。
“我出门早,怕吵她睡觉,就让她常在楼下睡。你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了,在二楼,原来老头子的那一间。”
“嘁,”陆云纱没好气自语道,“还以为一楼这间香香的是给我的,原来是把老头子的房间给我,真没人性。”
“你搁那磨叽啥呢!”陆霄练怕她再问东问西为难方青黛,故作严肃对她催促,“收拾你那东西,跟我上楼。”
陆云纱不情不愿跟了出去,这时,陆家老宅里那台经年无人问津的电话居然奇迹般响了起来。陆霄练先瞥了一眼楼上,示意陆云纱先上去,继而兀自去接起电话。
“喂。”
“陆少爷吗?”听筒里的声音是杜若,与他交情不深,倒是尚能听得出来,“我有事求你!百乐门的盛大小姐,被梁先生带走了!”
盛大小姐被领入梁家,梁喻楠正在沙发上读报。他显然好生打扮了一番,穿着讲究的西装,鼻梁上悬着一架金丝眼镜,见盛大小姐来,便搁下报纸起身相迎,笑道:
“盛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梁喻楠的言辞举止,都无可避免地令盛大小姐产生一种深刻的反胃感。人不可貌相,像梁喻楠这种的,理应被称之为——衣冠禽兽。
“梁先生,你这么大排场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盛大小姐依然进退有度,维持着平日里的落落大方。梁喻楠也不理她,踱上前来拥她入怀中,深吸一口气,意乱神迷道:
“盛大小姐,真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但是她不喜欢这样清苦的香水味,她好像……好像喜欢甜味儿。但是……”他说着,竟当真放肆地将人越抱越紧,任凭指间的老茧不安分地割挑起旗袍上的丝绸。精致圣雅的兰花跳了线,瓣蕊分别,再没了灵气。
盛大小姐周身一颤,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同他再有任何的触碰,厉声警告道:
“梁先生,光天化日,你可别胡来!”
梁喻楠蔑然一笑,丝毫不理会她的愤怒与抗拒,继续道:
“但是,你比她更美、更年轻……更让我——心生欢喜……”
他渐渐忘记了作为一名绅士的修养和礼仪:他眼里、心里,已然意乱神迷,不可自拔。
旧情难忘,死灰复燃。他将对昔日梦中情人的情感寄托到了盛大小姐身上,怪只怪她们二人太过相像,简直如出一辙。
“你和她,真的很像……”梁喻楠自顾说着,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当初的孟璐,和你一样美。”
孟璐!
盛大小姐心头一震,仿若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三月的料峭春风,六月的惊雷滚滚,九月的秋水崩流和腊月的狂寒飞雪,都远不及这两个字敲得她耳鼓生疼!
陆襄亭的发妻孟璐,死在了多年前上海的一个雪夜,被奸杀,凶手至今都未曾查出来。
“盛大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方青黛约在百乐门吗?我是想让你看看,就算是陆霄练的女人,也一样会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不必提,你……”
梁喻楠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盛大小姐。
她曾以为,梁喻楠约见方青黛一事,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