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奶奶凌晨四点起来去田里抢水,她扛着铁锹,提着篮子走在前面,身影虽小,却走的很坚定
林小稻迷蒙着眼睛,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林奶奶走,像小鸡仔笨拙跟在母鸡妈妈后面。
草深路滑,林小稻踩中趴在地上的一丛草,险些被绞起来的草根绊倒。
一双手及时抓住林小稻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站好。
谢鹤云对回头看来的林奶奶,简略说:“我陪您去。”
浮云厚重,晨露未晞。
行走在田埂上,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早上的水雾气和草上的水珠,沾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些许凉意。
谢鹤云接过林小稻手上的工具,扶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跟着林奶奶,沉默跟在后头。
林奶奶领着头,林小稻走在中间,谢鹤云断后,一同行走在无人寂静的田埂上。
天空灰暗,正是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启明星明亮闪烁。
雾气似乎被染上绿色,影影绰绰的月亮挂在天上,三条人影被包围,清和宁静。只有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那些藏在田间地里的小动物,低声鸣叫。
谢鹤云仔细看着窄小的路,一时之间,那些心内的烦恼都消失不见。
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的样子,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谢鹤云来到溪云村以后,第一次跟着林家祖孙下到林家的田里。
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正在抽穗的稻苗,绿叶迎风晃动,一小串新绿探出头来。
这些东西成熟以后,会变成林小稻的学费,也会变成林家祖孙身上穿的衣服。
是他们生活的所有。
谢鹤云看着林奶奶挖了水沟,将溪水引进田里。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看来不需要他帮忙,林奶奶就能搞定一切。
她是个干活利落的小老太,常常叫人忽视掉她的年龄,挥舞起铁锹,两三下就能挖出豁口。然后她绕着田转了一大圈,确定水漫进田里,稻苗在水中扬扬叶片,舒展身体。
林奶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数十年如一日,这里是她的战场。
站在她战场中央的林小稻困得几乎要抱着谢鹤云睡觉了。
谢鹤云低头看她,一只手虚虚扶在她后背,无奈地说:“既然这么困,不如回家去睡觉。”
林小稻脑袋渐渐垂下去,强撑着精神,“可我不来,就没人陪奶奶了。”
谢鹤云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那我看着林奶奶,你安心睡吧。”
林奶奶干完活,等着稻苗喝水。
她回到谢鹤云和林小稻身边,给了谢鹤云两个亲手包的鸡蛋包:“你们吃完先走,我守着放完水就回去。”
谢鹤云咬了两口鸡蛋包,肠胃暖呼呼的,悄声问:“大概还要多长时间?”
林奶奶蹲在田埂上,几口吃完包子,算了算时间,“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谢鹤云拨了拨林小稻染上水珠的头发:“我还是在这等吧,我怕提前把她带回去,她跟我闹起来。”
自从林小稻开始会走,她做的最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林奶奶身边等待。
不管林奶奶何时回头,她小小个人,总会站在不远处,还会用力挥挥手,咧开嘴微笑。
即使困得不省人事,也要固执地牵着林奶奶的衣角,跟在她身边才会觉得安心。
以前过来,林小稻都是靠着奶奶的肩膀睡,这次觉得奶奶的肩膀好像高了许多。
她脑袋靠在上面,低声喃喃:“奶奶你好像长高了。”
谢鹤云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林奶奶突然说:“起初他们和我商量,要送个人过来住,我担心了很久。”
一万块钱,照顾男孩两个月,如果情况好,他们还答应资助林小稻读大学。
冲着这样丰厚的条件,林奶奶很难拒绝。
她想城里来的小孩,肯定受不了住在溪云村,没过多久就会哭着闹着要回去,随便打发下,两个月很快就能过去。
就是小稻可能会受点委屈,以她的性子,说不定那个男生会欺负她,那样就不行了。
林奶奶已经提前和别人商量过,要是两个小孩相处不好,就把小稻送到同乡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
她盯着稻田,“小鹤是个好孩子。”
谢鹤云沉默了会,手下意识拍着林小稻的肩膀。
他笑了笑,挑起嘴唇:“是吗,我也这样觉得,林奶奶你的眼光真不错。”
可是老谢好像不这么认为,所以才把他送到溪云村。
林奶奶也跟着笑起来,把扒在他身上的小稻接过来,抱在怀里,让小稻枕着她的腿睡觉。
好像有些事情,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现在,谢鹤云能穿着五位数的裤子,毫不犹豫地坐在肥料袋子上面休息。
他不合时宜地想,既然老谢已经决定要把他送来溪云村,当初就该让司机在镇上给他买一箱子换洗衣服。
等了两个小时,灌水灌得差不多了,林奶奶填上田边的豁口,带着两个小孩回家。
林小稻睡饱了,蹦蹦跳跳跟在谢鹤云后面,去摘路边好看的花草。
“好不好看?”
谢鹤云打了个呵欠:“嗯。”
回家路上,他们遇到了其他来开水沟的村民,和林奶奶无声点头打招呼。
用同一段水源的村民,分时灌水,几乎成了村里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谢鹤云从林奶奶手里接过铁锹,学林奶奶的样子,扛在肩上。
从背后看,他的背脊线条优越,肩膀宽阔稳定可靠。
和他刚来溪云村,有点阴郁的样子截然不同。
林小稻回到家,立刻说:“我带你去打电话。”
谢鹤云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关上门,“不要,我要补觉。”
好像,也没有那么着急要联系那些朋友了。
或许是想开了一点,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