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稀薄如丝,天空转为灰蒙蒙的雾蓝,是溪云村最常见的夏日晚景。
林奶奶手拿镰刀,从田里回来,一路上没碰见两个小孩,知道她们准是又野出去玩还没回家。
谢鹤云沉稳可靠,很有哥哥的样子,有他在,比鹏子还让她放心。
就是小稻这丫头鬼主意多,一般人降她不住,反倒很能把身边人带歪。等小鹤暑假结束回庆城,该忧心的就变成谢家人。
林奶奶摇了摇头,她能察觉出来,谢鹤云的性子隐约有些许变化,这变化是好是坏很难说,反正她看小鹤觉得挺好,谢家怎么想怎么做,那都是谢家的事情,富贵人家的隐私,林家不该操心。
林奶奶只从繁忙劳作里抽出空,想了一瞬,仿佛死水微澜。
还有一个月,谢鹤云会离开溪云村,小稻肯定要难受一阵,不过她心大,性子舒朗,最多难受个一年半载,有鹏子这些玩伴在,就能渐渐淡忘。
她去菜园择了新鲜蔬菜回来,看着渐暗的天色,寻思着该出门去把人揪回来,先被站在家门口湿淋淋的两小孩吓了一跳。
谢鹤云和林小稻从头到脚湿透,脚边洇出深深的水迹,像是全身被水淹没过,狼狈至极。
被门风一刮,俩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林小稻蹙眉揉揉发痒难止的鼻子,感觉后背上湿意层层如冷潮沁到头顶,凉得她打了个冷噤。
谢鹤云看她一眼,把水桶递给林奶奶,“林奶奶,这是小稻和我捉来的晚饭。”
林奶奶愣了片刻,看也没看他们今天的收获,将水桶和菜都放在一边,左手拉着谢鹤云,右手握住林小稻,粗粗打量他们两眼,手劲大到像押着他们进屋,“老实告诉我,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不仅身上湿成这样子,还脏兮兮的?”
她看的是谢鹤云,他素来爱洁,现在短袖和手肘上仍有没洗干净的泥沙,像是匆匆忙忙没洗干净赶回家。
“小鹤,你跟我说。”
谢鹤云看到林奶奶,被林小稻拉到和她同一水平线的心智缓缓恢复,后知后觉出羞耻,深觉丢脸。
他顶着一张冷淡的厌世脸,干巴巴地解释:“就是不小心而已。”
两个人都不小心?
林奶奶狐疑地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转而追问林小稻,“是不是你拉着小鹤游野泳去了?”
林小稻松了口气,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当然不敢。”
没干过的事情她说出来还是很理直气壮的,在泥沟里打滚算游野泳吗?当然不算。
林奶奶很不信,谢鹤云这背地里强行忍耐的样子,肯定有事发生,“这么巧,你们俩同时掉水沟里面去了?”
谢鹤云微笑起来,嘴上平静说:“小稻不是故意的。”
这含糊的话刚刚出口,林奶奶顿时觉得她猜对了,林小稻一定是带着谢鹤云去游野泳。
缩在旁边做乖乖听话状的林小稻瞬间炸毛,那怒气冲天的样子像是被人背叛,狠狠瞪向谢鹤云,脚下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
林奶奶抄起桌上的擀面杖,高高举起,咬着牙怒斥:“林小稻,放暑假前你们沈老师特意叮嘱过,不许随便下水游泳。村里那个丫丫,前年就是被水淹死的,没救回来,你怎么不记教训。”
林小稻绕着房间到处跑,躲着奶奶手里的棍棒,尖叫着喊:“谢鹤云你个告状精,我看错你了,好不仗义。”
她不该担心谢鹤云的,他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在庆城哪里会吃亏!他分明就很会告黑状,不被他欺负已经算是谢天谢地。
哼,今晚她要大吃一顿。
林奶奶没追上林小稻,又担心两个小孩感冒,悻悻放下擀面杖,“改天我再来教训你。”
她从衣架上取来两条晒干的毛巾,呼噜给林小稻搓搓头发擦干身子,“幸好今天温度高,不然明天你们俩全得感冒,再敢去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给林小稻擦完,林奶奶顺手按住谢鹤云。
谢鹤云扭回头,余光注意着林奶奶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他擦着头,淡淡看了林小稻一眼,“林奶奶,我身上不舒服,想先洗个澡。”
林奶奶点头:“好好,我马上去。”
林小稻吐吐舌头,心虚道:“奶奶,我们今天没去游泳。是我不小心把谢鹤云踢到泥沟去了。”
林奶奶惊愕住,下意识看向谢鹤云。
林小稻见状连忙说:“不过他已经原谅我了,是吧小鹤哥哥。”
谢鹤云嗯了声,表情如常。
林小稻打蛇随棍上:“所以奶奶你不能再骂我。”
林奶奶皱眉,站在谢鹤云后面看了看,“我先去烧热水,你们呀都给我乖乖坐着。”
两个人各自洗完澡,从房间出来,坐在门口晒月亮。
林小稻垂头丧气地用毛巾拧干头发,手指缠着湿漉漉的发丝,发出感慨,“我要是光头和尚就好了。”
她习惯性甩了甩脑袋,头发披在脑后,如一团丰茂繁茂的水草。
林小稻托着脸,望着山上明亮起来的月光。
“谢鹤云,今天的月光好像银白色的霜糖。”
谢鹤云用毛巾挡住侧面甩过来的水珠,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剪刀,“想变光头,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湿气氤氲的气氛被他的话破坏。
林小稻用毛巾捂着头,保护自己的头发,一脸怀疑地问:“谢鹤云,你是说真的,不会还在生气吧?”
明明说不计较了,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
要剃光头发这么严重吗?
那以后她要把让给谢鹤云的都吃回来,还是让他回庆城去吧。
谢鹤云勾起唇笑:“没有。”
林小稻心里惊疑不定,看谢鹤云的笑容觉得他不怀好意,像只小心翼翼伸出爪子试探的幼猫。
谢鹤云挑眉,他将毛巾放在椅背上,冲林小稻勾勾手,“过来,我帮你。”
林小稻慢慢蹭过去,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谢鹤云只是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