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虎精长吁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她,喉咙几番翻滚才说出一句话,“恩人,杀了我吧。”
陈福见着这么大个虎精在自己眼前掉眼泪,要说心软是有的,但是总要问明白个事情来龙去脉,才好定论。
虎精是个刚成精不久的山中精怪,机缘巧合通了人性,之后就很少到人能接触到的山林里来捕猎修炼,愿望是早日能修成正果真身。
直到近几年,人间越来越乱,连年天灾掺杂人祸,流民们饥火烧肠,饿得连山上有猛兽都不在乎了,所到之处,连树都被扒去了皮。
虎精也一再避让,退居深山中,尽量避开人活动。没承想还是撞见了人,那人看起来很是惊慌,浑身狼狈,像是陷在山林里走不出了。
虎精很是好心,口出人言,告诉了那人下山的路。
那人匆促地跑了。
虎精以为自己也算是结下了好的因果,后来有碰到人都会告诉行人去路。虽然这些人和他抢食山中的猎物,不过他经常修炼,省着点儿吃,也能从牙缝里漏出来点儿给那些饿得双眼发绿的人族。
令他比较震惊的是,后来这个一开始被他放走的人又回来了,还给他带了很多人间的吃食,说是感谢他当天救了自己。
虎精还没修成正果,没有人身,从出生以来就在这片山林里从未离开过,一见人间的东西显得很是好奇和激动。
那人来得很勤快,虎精后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到时间就在原地等待。那人是个人族里的读书人,经常说一些诗词古言,虎精也从那人的嘴里学到了朋友二字,他们这间就算是朋友吧。
只是所有的平静都在一天戛然而止。
山下的流民承了虎精的恩情,时不时在山路上点上香烛,放上微薄的贡品来祭祀山君。突然有一天县城中贾家的儿子说要上山来祭祀山神,叫流民们见过的虎精的都要来,来的人有米面能领。
流民们一边畏惧虎精,一边又盼着贾家许的粮食,想着虎精能救人应当就不会伤人,便抱团跟着去了。
出发时是黄昏,很快山林里就辨别不了方向,贾少爷拿着火把走在最前方,有人实在是怕了,开口问还要多久。
贾少爷连头都没回,说害怕就在原地等,要是碰到别的野兽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没有人再敢质疑,听话地跟随着。虎精闻到老友的气味,很快赶来。但他疑惑于为什么那人要带来这么多的凡人。
巨虎蹲坐在丛林中,贾少爷的眼睛比暗夜中的兽瞳还要明亮,“虎兄,我给你带来的祭品你可还满意。”
众人听得顿时毛骨悚然,四散奔逃,再崇拜虎精,也要畏惧他的凶猛,野兽可不讲什么情面。
贾少爷抽出背后的长弓,在暗夜中肆意射杀辨别不了方向的流民。这双眼睛是虎精赐予他的能力,能在黑夜中拥有野兽的视线。
虎精被吓得弓起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朋友要突然杀人,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只见贾少爷毫不犹豫地射杀了几个逃得不快的,每一个都正中背心,可见掌弓者杀意得强烈。
虎精听不得人族逃命的尖叫,“快停手!为何杀人?”
贾少爷充耳不闻。
虎精只好一爪子将他压在掌下,贾少爷只看着他笑,“看,那帮贱民吃了你的食物,我把他们都杀了来当你的晚餐。”
虎精心头大震,“我从未说我要食人!你怎么能杀自己的同族!”
虎毒不食子,除了领地相争和捕猎,山中之王的老虎并不会主动去挑衅引起争斗。
贾少爷抽出了藏在自己袖子里的匕首,眼都没多眨一下就刺在虎精的前肢上。
虎精对朋友毫无防备,他顿感身体无力,颓然倒地。
“山君,这上面沾了我求来的佛堂香灰,不会损害你的修为,只是让你动不了一会儿。”贾少爷附身抚摸他的皮毛,“放心,我不会害你。”
贾少爷将杀掉人剖开胸腹,只取心肝,喂食到动不了的虎精口中。他只有意识,却控制不了本能,唇舌感应到温热鲜甜的血肉便滚动喉咙,将人心肝吞咽下去。
贾少爷漏出一个满意的笑,“吃吧,往后就由我来给山君找寻食物,再也没有那些贱民来打扰你我了。”
虎精心如死灰,这一下算是破了修成正果的戒。
贾少爷特意放走了几个,这样才能保证山上有虎精食人的消息传开。他最后扒开虎精晶亮的口齿,锋利尖锐的獠牙雪白狰狞。
“山君,就让我做你如影随形的伥鬼吧。”
“啊?他竟然这么对待你?”陈福心痛地捧着老虎瘪瘦的脸,“虐待啊,这是虐待啊。”
虎精黯然流泪,“我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他用我的獠牙刺破了脖子,就成为了伥鬼。杀障已成,我修成正果无望,本想一死了之,他又说他还不想死,他的父母还活在人间......我只许诺等到他父母老去,便要和我一同赴死赎罪。没想到他变本加厉,引诱上山的人杀死,叫我食用,我断食安心等死。等到我虚弱不能移动,他只把那些人剖出了心肝强行喂......”
虎精的眼泪将陈福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块。“只求恩人能赐我一死,好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生灵赎罪,也让这罪人跟我一起受罚。”
白杜将伥鬼提了过来,伥鬼扭曲的面容一直看向虎精,眼神疯狂,“山君!山君!要死还是我去死!你得活着,你得活着!”鬼啸声到最后亢奋至极,癫狂又混乱。
白杜将他嘴封上了。“刚才招魂问过这些白骨,确实是伥鬼所杀,剖尸之事也是他自己干的,跟虎精没有关系。”
陈福见虎精哭得脱力,又割开了手腕,放了些血给虎精。
虎精已经能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了,他前肢弯折,向陈福摆了下去,“恩人,我只求一死。”
陈福求助的眼神看向白杜。
白杜把脸撇开了。
“诶!求求你了,好相公,就帮一下吧!”
陈福知道白杜会出手,只是在耍大小姐脾气,得哄着来,她也很乐于去哄,毕竟谁会对一张闭月羞花的脸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