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颜一夜未睡,直到天快亮时才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守秋并不知昨夜里发生的事,见夫人一直未醒,只觉夫人因着身上的伤,加上这几日的奔波才睡得如此沉。
她正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她走到院门外去瞧,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浩荡队伍。
为首的正是当今陛下,他身边的侯宁见到守秋,连忙问道:“夫人呢?”
守秋忙行礼,道:“夫人还在熟睡。”
侯宁‘哎哟’一声:“赶快将夫人唤醒吧!”
谢忱摆摆手,“无妨。”
说完,他提步往里走。
守秋站到他面前挡着道,低着头小声道:“陛下里面是内院,陛下身为男子加上夫人还未梳洗,恐怕不宜进去。”
“大胆!”侯宁斥道,“你竟敢拦陛下?!”
守秋咬着唇,她从小跟着夫人,一向忠心耿耿。这样有损夫人名节之事,即使面前的是当今陛下,她也要阻拦!
谢忱淡声道:“朕就在院中等夫人。”
守秋思索片刻,想着陛下应当不会出尔反尔,便让开道。
“你们守在院外。”谢忱吩咐道。
“陛下”侯宁正想说担心陛下安危之类的话,还未说,就收到了谢忱一个眼刀,他立马闭上了嘴。
谢忱进去后当真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着,守秋给他沏了杯茶,茶面上还撒了些桂花。谢忱掀开茶盖,见状,略微好奇。
“为何会放入桂花?”他问。
守秋在一旁回话:“这是今年的新茶,夫人嫌茶味太苦,每次喝茶都会撒上一些桂花,增添一丝甜味。”
她以为陛下不喜欢这样的喝法,又道:“陛下若是不喜,奴婢再去沏一杯茶。”
谢忱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香混合着桂花香,确实中和了新茶的苦涩,多了几分甘甜。
守秋又摆了些瓜果糕点,才回到屋内,见夫人还在睡觉,她实在不敢让陛下多等,走到榻边,轻唤了两声‘夫人’。
崔颜悠悠转醒,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守秋道:“已经巳时了,夫人,陛下在院中等你呢。”
崔颜蹭的一下起身,“他等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
崔颜掀开被褥起身,“快帮我梳妆。”
守秋‘哦’了一声,见她慌忙的样子,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崔颜摇摇头,“我也不知。”
守秋手脚麻溜地给她梳了一个流云发髻,崔颜挑选了一件浅色衣衫,样式简单,看着不引人注目。
她既是和谢忱一起出行,还是不要太高调为好。
出门时,她顺手将帷帽也带上。
“陛下久等了。”
许是刚醒,崔颜面色红润,眼眸还带着朦胧的湿意。
谢忱摇头,轻笑道:“夫人睡醒了?”
崔颜低下头,有些不自然,“昨夜有些失眠,便睡过了头”
谢忱‘嗯’了一声,仔细一看,她眼下确有乌青,他凑近了些,放低声量问:“难不成夫人见了朕便睡不着了?”
崔颜杏眸瞪他一眼,她语气里带着嗔怒,“陛下请谨言慎行!只不过是昨日换了地方,便有些不适应。”
谢忱收回视线,沉沉地‘嗯’了一声,不过听那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他派人将别院的巷子都看管起来,此时自然没有人经过。狭窄的巷子边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谢忱搀扶着崔颜上了马车,守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夫人”
崔颜掀开车帘子,便听谢忱道:“你不用去了,朕会照顾好她。”
守秋求助般看向夫人,若她不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崔颜想了想,谢忱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便安抚了守秋,“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落冬。”
守秋重重点头,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马车的离去,直到它消失在巷口。
侯宁看向她,问道:“守秋姑娘,之前安排的几位宫女可还照顾妥当?”
守秋并不认识宫中衣衫纹样,自然也不知侯宁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普通太监。
“一般,只不过夫人习惯了我和落冬照顾。其他便只剩下些重活,也不敢使唤她们。”
侯宁一愣,他在宫中受人尊敬,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
他扯了扯唇:“姑娘说笑了,你尽管使唤她们便是。”
守秋点点头,转身便回了院中,留下侯宁一人在原地,他本以为至少会留他喝个茶,怎料这丫鬟竟丝毫不客气。
他拂尘一扫,冷哼一声便回宫了。
马车里。
谢忱和崔颜并肩而坐,空间狭窄,马车行走间,两人的衣衫不停摩擦,更增添几分暧昧的气氛。
“陛下带我去哪里?”崔颜问。
谢忱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崔颜疑惑:“谁?”
谢忱不语,他闭上眼小憩。崔颜掀起车帘,马车已经往城外驶去,沿着羊肠小道一直走,拐了几个弯,又走了许久,马车才停下。
谢忱拿起一旁的食盒,率先下车,待崔颜下来时,他伸出手去扶她。
手掌交握间,崔颜感觉到一股细细的绳似乎在拉扯着她的内心。
待她下车后,谢忱也并未放开,尽管崔颜使劲挣脱,但还是被他牢牢握住,渐渐地她也不挣扎了。
面前就是一处普通的院子,应是无人居住了,房檐已经破败。他们打开门栅走进去,院中长满了杂草。
谢忱领着她走到院子背后,那里有一处凸起的土坟,前面立着一个无字碑。
“这是?”她问。
谢忱道:“这便是那名乐姬的坟。”
“是她?!”崔颜惊讶道:“她为何在这里?!”
谢忱没有回答,他默默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了几盘点心和水果。
“今日是她的忌日?”崔颜问。